蛇腰一扭,招呼着那两名衙役进去接受款待,谢晴娘根本连理都不再理会欲哭无泪 的玥妍和阿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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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的后院突然冷清了下来,桑奇锐利的眼神不住地在玥妍和阿牛身上来回地穿梭 。面面相觑地盯着眼前这群一看即知是边疆外族的男子,再加上他刚才与那名老鸨的对 话,玥妍更是惶然得不知所措。
紧紧地护卫着玥妍,阿牛拿着门闩的手,还是半悬在空中,戒慎提防地盯着道洛他 们。
“桑奇,走吧!”根本没有回头望一眼,道洛说完即自顾自地往前走。
“主子,这姑娘……”对少主刚才花了一大笔银子所买的小姑娘,还有那个对他们 仍怒目而视的壮汉,桑奇越想越觉得这买卖不顶划算。
“我们还有重要的事待办,萍水相逢,又何必非要锚铢必较?走吧!”说完纵身一 越,道洛凌身在屋檐上点了一下,随即翻出围墙。
“不成,你们二人若仍留在这妓院里,只怕老鸨又要找你们麻烦了。我看,你们 还是随我们出去,待到安全之地,你们再走吧!”沉吟了一会儿,桑奇朝满脸半信半疑 的阿牛说道,他一使眼色,左右立即有人伸手拿掉阿牛手里的门闩,并且扶着他往外走 ,玥妍则是自始至终都紧跟在他身旁。
不经意地回头一望,桑奇在见到初被烛光火把所照亮的玥妍容颜时,不自主地浑身 一怔,而后缓缓露出一抹笑意,对自己咧嘴地笑着迈开大步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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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惫地走出轿子,玥妍艰困地举起脚往前挪动着步子。在她一再因为体力不支而跌 倒后,那名叫桑奇的男子,好心地为她找了顶轿子,但村莽野夫所扛的轿子,哪里比得 上她自幼乘坐掼了的软轿。那些扛轿的太监们,可都是自小即受训练,专用来扛轿,坐 起来感觉自然不同。
再加上她一心牵挂着行踪不明的姬澐,以及担忧身受重伤的阿牛。在在使她无法放 心,整颗心不时地悬着。
分配好休息的房间及轮番卫戍的时辰表后,那些粗壮的随从们坐定在客栈简陋的桌 椅旁,据案大嚼着小二端上来的牛羊肉和杂粮窝窝头。他们虽然也饮酒,但都十分节制 地只饮一小杯而后即绝口不碰杯子。
在桑奇的安排下,阿牛被先送进房间休息,他并且要店家为阿牛找来大夫,为他疗 伤。
“姑娘,我看你就跟我们公子同桌吃饭吧,这出门在外诸多不便,你就多包涵些了 。”
招呼着玥妍到道洛已坐定的桌旁,桑奇冷峻的脸上难得地堆满了笑容。
“多谢公子和诸位壮士搭救,只是玥妍在房内陪阿牛用餐即可。”低垂头地盯着自 己的手指,玥妍低声道。
虽然已是失势亲王太子之女,玥妍公主在日常生活中,还是被依照宗室公主的礼仪 所养育。别说与陌生男人同桌用膳,即便是她的亲弟弟阿裕,也得依礼,和她虽同室, 但不得同案而食。
“唉,在这里跟那里吃又有什么差别呢?况且阿牛现下正在疗伤,姑娘你就先跟我 家公子一道儿用餐吧!”动手想将玥妍按坐在椅子上,桑奇仍是十分客气地劝进。
但纤肩一扭,玥妍却远远地避了开去。“不,男女七岁即分席而坐,我……”
缓缓地转过头来,道洛那因为忧虑盟会之事而心事重重,紧蹙着的眉头,一览无遗 地映人所有人眼中。当下即有几个大嗓门的部众,大摇大摆地凑近玥妍。
“小姑娘,别在那里跟咱们公子卖弄那些咬文嚼字,你们中土的书册,我家公子可 也一册也没有漏掉,你说男女七岁即分席,话是没错,但你可曾想过,方才若不是我家 公子相救,此刻你早已是倚门卖笑的娼妇了,哪里还有摆架子的余地!”连打几个饱隔 ,那汉子抚着肚皮,以手挡剔着牙缝,一面用不以为然的眼光瞅着玥妍。
被他话中的轻慢气白了脸,玥妍只能伸直食指指向他,浑身不住地颤抖连连,几次 都说不出个字儿来。
“科肯,别再多话。”轻声地斥退那名犹自咕哝着的大汉,桑奇脸上的表情加重了 些强硬的色彩。
“姑娘,科肯的话纵使不中听,但可都是事实。那一万二千两银子,是百亩良田时 价。
公子心地仁厚,并未要姑娘偿还,姑娘又何需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听出桑奇话里的嘲讽,玥妍头一低,想起自己这些年来的忍辱负重,为的就是护卫 幼弟,也是建成血裔中残留的一株血脉。但如今,弟弟阿裕已被张虎那浪荡子带坏,自 己又落人了这步田地,忍不住她凄凄恻恻地掉落泪珠。
心里正为复位大计而伤透脑筋,再见到玥妍成天不停地泛着泪光,道洛重重地叹口 气,伸手挥了挥。
“罢了,罢了,你就走吧!我史道洛并非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如你认为与我异族同 桌,有失体面,我也不愿勉强。都说你大汉子民胸怀天下,但我这些时日所见,却仍是 胸襟狭隘,对我外族颇多猜忌。你走吧!”
听到他的话之后,玥妍哭得更厉害。不是这样的!是我自幼所受教导,即是要提防 男女授受季野,教我如何就这么抛却礼教,大庭广众下与这陌生男子同桌共食?
丝毫不理会枯立一旁,哭得抽抽噎噎的玥妍,道洛执起酒壶,为自己斟酒,连灌了 几杯闷酒。
怎么会找不到那枚玄天碧玺?难道真的是被那位俪人或是姬澐所取走?眼前最大 的难题就是跟阿萨轲的盟约之事,虽有桑奇命人仿刻的玉玺,但这阿萨轲是何等精明之 人,万一被他识破了……越想越忧心,道洛漫不经心地台起头,却见到那名女郎还伫立 在桌旁,肿红如桃核的眼睛,还不时地流着泪。
“如你不愿意与我同桌,那就走吧!我付那些银两,并不想买个奴才,走吧!”放 下酒杯,道洛朝她那凌乱的衣衫看了几眼,又自腰际摸了锭大元宝放在桌面上。
“这些银两你拿着,待你的仆从伤势稍愈之后,你们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说完 道洛即迈着大步,掀开门帘后,往楼上的客房走去。
怔怔地望着那枚银元宝,玥妍整个人都如同掏空了魂儿般的麻木。道洛的话字字句 句都像是带着锋利的锐刺,针针见血般地孔在她心坎上。
奴才!奴才!是啊,他说得没有错,我现在已经是他花费钜资所买下的奴才,从此 我的喜怒哀乐都必须架构在他的喜怒哀乐下。他不仅拥有我的身体,甚且掌握了我的生 命:只要他高兴,随时都可以结束我的性命!
我,已经不再是玥妍公主了,我……我甚至不明白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我……越 想越慌乱,心力交瘁之下,玥妍开始轻微地晃动,但她自己并没有察觉。而后,在那些 随从的惊叫声中,她像颗石头般笔画地昏倒仆跌,在她最后的印象里,只见到桑奇那对 闪动关怀光芒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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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这是唯一钻进玥妍知觉的字眼儿,全身如同被火炉炙烤着般地滚烫。她张开干 燥得如同随时都要龟裂的唇,喃喃地吐出一长串的呓语。
有人用冷毛巾敷在她额头,这令她感觉好过些,而后有清凉的莲子汤被一小匙一小 匙地喂进口里,玥妍满足地发出连串的喂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