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恼低骂,气她的胆怯,更气自己不能挡下那些风风雨雨才教她心生恐惧。
夏取怜微慌地抗拒着。“不!不成,不管怎样,大人不能再踏进疏月楼。”
潘急道气恼地将她揪得更紧。“我是潘府的主子,谁能管我上哪?”
“你不走……我走!”夏取怜死命地挣扎,眸中有着无法撼动的坚定。
“你!”
“大人,不要逼我,我会说到做到,去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抽紧下颚,潘急道回头瞪着仍站在原地的牟桑成,吼道:“这下你满意了?!”
话落,他疾如劲风地离去,连再看她一眼都没有。
牟桑成朝她微颔首,才快步追了上去。
而她,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泪水彻底决堤,模糊了她的世界。
她该要感谢的,她曾经拥有过,不像原来的世界,她只能远远地看着他活在一墙之外。
她爱过,他也爱她,够了……不能再贪心了。
潘急道恶劣的心情表露在脸上,不管是在宫中宫外,人见人闪,无人想与他攀谈,身为副将的初六更是有多远闪多远,不敢嘘寒问暖自找骂挨。
可怜潘急道,无人能懂他心中的苦。他头一回深爱一个人,沉浸在爱情的大海里,谁知才一转眼,已是风云变色,海上暴风硬是将两人给吹散。
掌灯时分离开宫中,他竟不知该往哪里去。
爹未亡故之前,他总是理所当然地回去城北太尉府,爹亡故之后,他习惯性地回潘府,如今,他不知道该往哪去。
回到潘府,怜儿不肯见他,只会让他的心情更加郁闷,偏偏皇上又不准他辞官,他三番两次的辞官已惹得皇上不快,想再提也得过一阵子。
在皇上答允之前,潘府他是踏不进去了。
看着夜色,他拐了个弯,朝状元楼而去。
华灯初上,状元楼里座无虚席,舞伶正在中央起舞,他却连看一眼都嫌烦。
随意挑了个临窗位置坐下,店小二都还没上前招呼,一道令他厌恶到极点的嗓音已经先杀到面前。
“大人。”
“滚。”他看也不看一眼。
“大人别急着动怒,在下有件重要的事想跟大人说。”喻和弦扬着无害笑脸,没将潘急道那冷脸看在眼里。
“滚!”这回语气加重,惹来邻近几桌侧目。
“事关世怜。”
潘急道抿了抿嘴。“她能出什么事?”她现在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把自己锁在疏月楼里,身边大小琐事,有不少人能帮着,根本不需要她出门。
“近个把月前,咱们不是还在这儿庆祝齐月那些货物已经上路?”听他语气缓和了几分,喻和弦干脆大方地在他面前坐下。
“重点!”
“那货被劫了。”
“关世怜什么事?”
“我担心那批货会被掉包。”
潘急道皱紧眉头,低问:“走的是哪条线?”通往齐月的几条官道皆有步兵,不可能会有山贼作乱,除非走的是捷径。
“往屠云县那条路。”
潘急道想了下。“不可能,那里有屯兵,而且是武和军的步兵区。”身为宫中太尉,他执掌宫中禁卫和军司,和兵部走得近,自然熟知地方布兵。
“所以这货被劫,岂不是有鬼?”
“你的意思是……”他沉眉敛目。
武和军……如果他没记错,武和军的军头和亢家走得极近。
“我怕有人会以假换真,届时随便编派个罪名,我和世怜的麻烦就大了。”双手一摊,喻和弦满脸无奈。
潘急道定定地看着他,那眸色虽然慵懒却锐如刀刃。
“喻和弦,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适巧小二送来茶水,他随意点了几道菜和一壶茶酒。“亢老头如果要对付我,这步棋下得极好,确实是抓住我的弱点,但你又是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这个男人教人捉摸不透,他无法信任他。
“大人,我说过,世怜好,我就好,可要世怜好,就得大人过得好……大人何不与我一赌,赌过了可就天下太平。”喻和弦笑得寓意深远。
“我不拿世怜赌。”
“不,大人只要拿命赌便可,我保证绝对让世怜全身而退。”
潘急道微扬眉,似笑非笑地啜着茶水,隐隐猜到喻和弦要他拿己身为饵了。
也好,他也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逼出怜儿,他受够她一直躲着他了。
第十五章 舍己为怜(1)
“现在?”正和儿子一道用膳的夏取怜,微愕地望着前来捎讯的牟桑成。
“是。”
“喻爷呢?”
“在大厅候着,大人正在问他一些事。”牟桑成神色恭敬地说。
对她的态度改变,是因为她一诺千金,立场坚定地一再抗拒大人,所以他也愿意相信她,她确实是一时昏头才会天真地以为可以和大人厮守。
“怎会这样?”夏取怜不解低喃。
送往齐月的那批货竟会在半路上遇劫,如今要想把东西找会,竟还要她和喻和弦一道前往当地府衙报案才成。“牟掌柜,我非去不可吗?”
“照律例是如此没错。”
“那儿很远吗?”
“来回约莫四十来天吧。”牟桑成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又道:“夫人无须担心,左又已经派几个下人收拾行囊,而且有喻爷在,一丁点事不难处理的。”
“可是……”望着正看向自己的小家伙,她朝他笑了笑,催促他赶紧用膳。
这事教她感到古怪。依大人的性子,岂可能让她和喻爷独处,尤其这一去,来回得费上四十天、
猜想她迟疑是因为放心不下孩子,牟桑成赶忙表示。“大人说了,怜夫人要是不放心无量少爷,可以带着孩子一道前往,身边再带几个伶俐的丫鬟,如此路上也不至于无聊。”
“我手边的事怎么办?”她从前阵子就开始接手潘府产业,尽管她总是把事交给牟桑成处置,但状元楼和织造厂一向由她亲自打理。
“夫人可以暂时交给我打理。”
“这更奇怪了。”简直是赶鸭子上架,不管答不答应,她都非去不可似的。
“何处奇怪?”牟桑成眉心跳了下。尽管他不清楚大人送走怜夫人的用意何在,但他乐观其成,不愿在这当头被她看出破绽。
“我去问问。”
“夫人不如等用完膳再前往。”
夏取怜想了下,陪着潘无量用完膳,这才带着他一道前往。
但她要前往屠云县的消息像是瞬间就传开,只见女眷们全都聚到主屋大厅外。
夏取怜简直是啼笑皆非。这阵仗好像她不走都不行。
心底苦笑连连,直到见到站在大厅里,身上还穿着禁卫军袍的潘急道,她像是忘了怎么呼吸,只能痴痴的看着他。
几日没见到他了?她不敢细数,就怕越数越思念。他还是如记忆中一般俊朗,唇角那抹笑意柔和了那张稍显粗犷的面容。唯有靠近他,一再地探入他的心底,才懂得他那双刀刃般锐利的眸子藏着无限柔情。
像是察觉她的到来,潘急道侧眼望来,笑意从他的嘴边朝眉眼间扩散。
那笑意教她心底悸动。
天,她是如此地贪恋他的笑容,多盼望他的笑意可以更深更浓,无忧无愁。
但细细一打量,潘急道眉头却不禁微皱。
她瘦了,下巴更加尖细,就连眼窝都深陷,整个人气色不佳,他气得想骂人,气恼下人和众多跟她称姊道妹的女眷,为何没将她照顾好,然而一想到造成她如此的人可能是自己,他只能握紧拳头。
“怜……十九娘,桑成应该都跟你说过,事不宜迟,既然都已经准备妥当,那就赶紧动身吧。”潘急道目光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