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有地方可以赌,公公立即满脸兴奋之色。“着,咱家可不是好赌之人,只是 身为主管这宫里内务的总管主事,咱家可得好生去瞧瞧。”
“是,公公。舍弟常说公公技艺高人一等,运道好得洪福齐天!”
“喝,那可不。秀姑嬷嬷,这郡主咱家可就交代给你们啦,咱家得去瞧瞧……手痒 得紧哩!”魂不守舍的说着,不待秀姑回复,他已然迫不及待的往外冲了出去。
觑得左右没有其它人,秀姑这才握住了蒲烟双手,“蒲烟,这可怎生是好,眼前皇 上已经颁布圣旨,明儿个你就得嫁进那逸心侯府邸。”
“姨婆,你可得救救蒲烟!”抱住眼前这个跟母亲有着神似容貌的老妪,蒲烟慌得 手脚发冷。
“想当年你母亲受选进宫时,这当今皇上即十分垂怜,但因她是入宫秀女,除非圣 上赏赐,否则动念染指即是大不敬。后来你母亲被圣上赐婚给你父亲后,皇上还常念念 不忘,直至你父亲密谋叛乱被诛,皇上仍系念着你早逝的母亲才……”
“姨婆,蒲烟不想嫁给那个只会寻花问柳的逸心侯,蒲烟宁可永远在宫中当差,跟 姨婆做伴!”
“傻孩子,在宫中有什么好?倒不如宫外的快活自在。况且现在皇上已封你为郡主 ,即使他日有什么委屈,皇上亦会为你做主。你还是听话去试试嫁裳,明日卯时上花轿 。”
“姨婆!”
“唉,别孩子气了,能被皇上赐婚嫁出去是你的福气,许多人求都求不到呢!
我得去瞧瞧你舅爷他们,这主事公公可是万万输不得的小气,我若再不拿些银两去 垫着,只怕以后运猪入宫他要多所刁难。”
“姨婆,舅爷何必这么辛苦?”
“唉,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些年来,若非是你舅爷借运猪之便的挟带对象 进来,让我同别的宫女、太监兜售,赚些蝇头小利,我只怕早已受不了而自我了断。”
“姨婆,早些年真是苦了你。”
“万般都是命,所以我说你就别再任性啦,我去去就来,你舅爷明儿个寅时就得出 宫去,我去跟他叙叙旧,你自个儿想想啊,这样风风光光的出嫁,可比我这年华老去的 困在宫中好吧?”
看着姨婆的矮胖身影消失在长廊的另一端,蒲烟百无聊赖地在房内来回踱步。
唉,姨婆呀姨婆,即便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又如何?那逸心侯是京畿有名的浪荡子, 只怕我也只是从一座围牢跳进另一座罢了!
瞪了一眼那些堆得像座小山般的珠坠璎珞,蒲烟不耐烦地将那堆东西全推得洒落一 地,然后从厨前走到门外,绕过重重假合茂密的月桃花和红、白、粉、黄各色缤纷怒放 的花丛,来到那一池浅水前,凝神寻找着那方她自幼随身的鱼型紫玉……这鱼玉是她出 世时,有位高僧在门外静定不走,她双亲直觉奇怪而前去探问并以礼相待,他才自怀中 掏出那方紫玉交给抱着蒲烟的亲王。“雁迎紫玉,紫玉依雁。”说完这两句像偈又不似 偈的话语之后,他转身即走,留下了一头雾水的亲王夫妇。而亲王夫妇想这玉既是方外 高僧送与蒲烟的,便将紫玉给蒲烟随身携带着。
十七年来,蒲烟也早已习惯紫玉的随身不离,压根儿没留意到紫玉已遗失,是刚才 公公执意要她去试婚裳,她下意识地又伸手去摸寻那枚紫玉,像往常般的,想藉它温润 的光滑触感,找到令她感到安全感时,才发现--不见了!她大惊失色地翻遍身上所有 的袋口和褶缝,却都找不到紫玉的下落,心里为之沮丧不已。直到想起下午在池畔还曾 拿出来玩赏一番,才急步踱来觅找。但,却遍寻不着……怎么办!娘当初可是千交代万 叮咛,再三嘱咐要我好生收藏这紫玉,说是和我的前程、婚姻大有关连,要我千万别丢 了,谁知我竟如此大意!
越想越生气,蒲烟重重地跺着脚,往连接御膳房的小径走去。都是那个人的错啦! 谁叫他没事要丢石头来吓人家,现下人家的紫玉弄丢了,怎么办?娘说那鱼型紫玉关系 着我的婚事,现在掉了,我……在池畔找不到玉佩,蒲烟心烦气躁地在长廊小径中东闯 西荡。或许是因着明儿个是端午佳节,也可能是为了明日皇上赐婚,将蒲烟郡主许嫁到 侯府之故,整座御花园内竟空无一人。走着走着,她隐约听得一阵嘈杂……循着那阵热 烈的吆喝声往前走,蒲烟好奇地探头进半虚掩的门里,立时被里头热闹的景象给吸引住 所有的注意力。只见在旱烟袋呼噜呼噜响着的同时,三三两两太监装束的男子,和几位 衣衫粗俗的外人,各围在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缺角碗公前,激动地呼卢喝雉、吆五喝六的 甩着骰子;或是守着大大的笼子,紧张地盯着里头剑拔弩张的蛐蛐儿,握着银两的拳头 不住地挥动呐喊,为自己所下注的蛐蛐儿加油着。
弥漫满室令人几乎睁不开眼的旱烟,在抽吸间发出巨大声响,掩去了蒲烟的脚步声 。里头的人或许是赌兴正浓,也可能是无意戒备,以至于蒲烟在烟雾密布的小等班房中 绕了一圈,竟也没人察觉出有何不妥之处。
被辛辣的烟味熏得几乎要不能呼吸,她屏住气息后蹑手蹑脚地迅速跑了出去。
看到后头有几座以漆黑棉布盖着的东西,她好奇地走了过去揭开一看,原来是个长 方型大木箱。
这是干什么用的?这么大的木箱是用来装什么东西?连串的疑问突然闪过她脑海。 在她找到答案之前,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紊乱的朝这个方向而来,夹杂着一大串令她闻之 懊恼不已的话--“赶明儿个蒲烟郡主嫁出去,咱们可就全落了个轻松。这皇上圣明, 将这拗性于的郡主嫁给那逸心侯,分明就是要教逸心侯去伤脑筋!”
“怎么说?”
“咦,谁人不知这蒲烟的倔性子像头骡子似的难缠,但这逸心侯可是风流倜傥、任 侠清冷的人。这郡主纵使有再大的脾气,只怕遇上这逸心侯,可是半点都使不上劲儿哩 !夫者,天牢出头啊!她还能怎么办?”
“哟,我说小石头公公,你这是帮谁说话啊?郡主可是咱们现时的主子哩!”
“哼,等到卯时一过,谁管她是谁。逸心侯文采满天下,所有女人都巴不得博他青 睐,我看这郡主大概不出两天就要被打进冷宫。毕竟是个叛逆之女,有这侯府夫人可以 当,她也该谢天谢地啦!”
“啧啧,小石头公公,怎的皇上要将这郡主嫁给那逸心侯?我看逸心侯风度翩翩、 器宇非凡,即便是招他为驸马都不为过……”
“我听说是丞相献策,要拉拢逸心侯,免得他被那些朋党或是金人所用……”
“咦,已近丑时了,小石头公公,我看咱们还是叫那送猪肉来的猪肉荣先出宫去, 明儿个还有一大推事儿要忙和哩!”
“说得也是,他刚刚输的那几把,叫主事公公乐得眉开眼笑,公公今儿个的荷包又 进帐不少!”
“嗯,官大学问大,他若不老是输公公这么多钱,这猪肉不但没得送,说不定还要 惹出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