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嬉笑的谈话声越来越接近,蒲烟紧张得左顾右盼。该死,我净顾着听他们谈笑 ,却疏了早些找个地方躲起来!她两眼骨碌碌地转动着,在见到身后的那口大木箱时, 顿时发亮,嘴畔溢出一抹慧黠的笑容……杭州城内灯火辉煌,川流不息的车马轿骡将街 道堵塞得水泄不通,一座座争奇斗艳的牌坊高楼,像是拚命要将别人比下去般的结满彩 球绣灯,灯火通明的画楼明窗内,不时传出如潮浪般前后相激涌合的笑声,加以在各楼 门口卖力吆喝拉客的伙计们,构筑出一幅奇特画面--一曲唱罢,微微向那些大声鼓掌 叫好的酒客们颔首致意,抱着那把别致特殊苗月琴,黎瑶盈盈地越过成群仰慕她而来的 各人,拐进通往她绣楼的一条羊肠小径。
突然,左前方传来的喧闹骚动引起了她的注意,看到幢幢黑影像是在追赶个在前逃 窜的黑影。莫不是……莫不是我们已被段氏的爪牙追查到了?!想起这两天阿舅才提起 ,有许多操苗地口音的陌生人近日常在酒楼出现,他疑心是段民所派出的杀手已经追到 这杭州城了。
一思及这个可能,脚程加快之际她将手伸进宽阔的袖子内,一面凝神的往那群人追 逐的方向跑去,一面暗将袖里特制小囊中的东西拿出,隐隐包在掌心里,脸上不露声色 ,如道浅浅紫影,迅速尾随那些人而去。
将那只以长巾包裹住的铜盒打了个结,斜斜背负在身后,新雨在那些人的刀剑锋光 到来之前,旱地拔葱般地腾空一跃,而后在空中借着脚尖往檐角使力之便,连连翻滚数 圈,当下即将自己和那班禁卫军拉开了距离。
“大胆狂贼,竟敢潜入深宫内院窃取宝物,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剑光在月光下微 微晃动着,那群身着一色服饰的卫兵们,看着像是被镶嵌在月中的孤立人影,乱哄哄地 在围墙下团团转地吆喝着。
虽然是人多势众,但在面对这来去如风的蒙面人之前,他们却是只敢像看家犬般狂 吠,任谁也不敢上前去动手脚。
从这蒙面人在御膳房里翻箱倒柜被发现那刻起,即便是他们一再增援人手,这蒙面 人总是保持着绝对优势。只见他只需微扬其手,强劲的内力,便足以使宫门前那对百斤 石狮子,在须臾间轻易移位,而他拳一送、脚一扫,就教他们这班弟兄跌个鼻青脸肿, 吃足了苦头!
因为职责所在不得不追捕,但又对这名武功高强的盗匪心存忌惮,所以他们只得跟 他僵持不下,远远地跟着他、束手无策的干着急。
站在高超的围墙上,新雨冷冷地打量着眼前态势。不成,如果我就此离去,必然会 牵连到这嬉春楼里的老老少少,都怪我太过大意,竟没留意到他们在地上所散的石灰, 使得行踪暴露了。唔,我得想个法子,引开这群人的注意力才行!眼光在四下梭巡了一 阵子,他突然飞身一跃,往后面院落中那些黑黝黝的物体跳过去--“哇哟!”
只听得声娇嗔惊呼,而后有个柔软身躯绵绵地掉进自己怀内。这令得新雨为之一征 ,便生生地煞停了原先的盘算,只想先弄清楚眼前的状况。但那些如狼似虎般紧追不舍 的卫队们,可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听到那些凌乱脚步声越来越接近,新雨伸手抄起怀 里的柔软躯体,陡然的往上疾冲,挟着那个不停挣扎着的小丫头往另个方向飙去。
“啊,这大胆恶徒,竟然还敢挟持人质!”
“这恶贼莫不是胆大包天,竟强抢民女!”
在卫队们相互讨论的同时,这厢的黎瑶已赶到,发现那蒙面人的背影是如此眼熟, 再看一眼他背上那个被覆长巾的包袱,当下即明白了这个蒙面人的身分。是他!想不到 他果真信守承诺的去找出硫瓦阴球……欣喜的本想立即迎上前去,但衡量眼前情势之后 ,她咬着下唇踌躇了起来。倘使我现身相助,虽可拿回我一心一意探寻的硫瓦阴球,但 这样一来也会使我身分暴露,对这嬉春楼上上下下百来口的安全构成极大的威胁……但 是,这么多年的流浪和生聚教训,我念兹在兹的就是这硫瓦阴球,我……爹娘和弟弟命 在旦夕,我……正当她在犹豫不决之际,背后突然有只手按放在她肩头,阻止了她贸然 行动。
毕竟是见多识广,国师立即跨上前去,扯直了喉咙大吼:“你这恶徒!竟敢到我嬉 春楼来掳抢民女!诸位官爷,你们可要为我这苦命小老儿做做主,我辛辛苦苦的拉琴拉 拔大的女儿,莫不要被这狂徒给劫走了。官爷们,你们评评理,他……他这……这不是 无法无天了嘛!”拉着为首的差爷,老泪纵横的哭诉着,须臾,国师即掌握了全局。
“琴师,您老别伤心,这姑娘既是嬉春楼的人,我们自当将她救回……”在见到国 师后面的黎瑶时,差爷突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黎……黎姑娘……”
“差爷,这姑娘跟黎瑶可是情同姊妹,黎瑶求诸位差爷,可千万要平安的将她救回 ,别教她受到丝毫伤害!”将手轻轻地搭上那为首的卫队队长的衣袖上,黎瑶轻声细语 地说着,黛眉微蹙的模样儿,竟像是随时就要落下泪来般的楚楚可怜。
有道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只见那名队长清清喉咙,胀红黧黑的大脸。“呃……呃, 既然是黎姑娘吩咐的,小职还有什么话说,反正这御膳房也不会有啥值钱的宝贝,量这 贼人是摸错了门边。好吧,只要是黎姑娘交代,小职自当全力以赴!”他随即转向跨立 在两个大木箱之间的蒙面人,扯直了喉咙大叫,“喂!你听着,只要你将那姑娘放了, 本官即放你条生路,再交出你在宫中所窃之物,你就可以走入!”
木箱上的人身影晃了一下,随即挟起那名女子,像道闪电般的往园外飘忽而去。
卫队们自然是紧追不舍;国师却阻止黎瑶也跟上前去。
“阿舅!”焦急得不停往他们离去的方向张望,黎瑶不解地看着阿舅。
“我们要的东西已然到手。”国师示意黎瑶和他一道走近那些大木箱。
黎瑶这才发现,那是用来运猪的大木箱,箱中尚有几头破刮净体毛的猪,正噢依噢 依地连声叫着哩!
在两个木箱的小小缝隙之间,国师稍加察看,即在其中一个草丛的石头畔,找到个 以长巾包裹的方型物体,他立即将之交与黎瑶。
心领神会这大概会是什么东西之后,黎瑶双手不停地颤抖着。终于……这么多年了 ,总算是找到这硫瓦阴球,皇天不负苦心人,爹娘、阿弟,我就要回来了!
心里被浓重的百般情绪所充满……却在打开盒盖的刹那,黎瑶的脸倏地变成灰白一 片--“错了!阿舅,这不是我的硫瓦阴球!阿舅,这……这……”将铜盒内的大玉球 取出,黎瑶急得直淌泪。
“莫要心慌,你再仔细瞧瞧,毕竟你也已经数年未见这硫瓦阴球,加以当时你只是 个孩子,会不会是你记错了?我相信这逸心侯不是背信之人!”
仔仔细细的将盒子看个清楚,再将那只雕工精致的蜜黄色哈蜜瓜取来查看,黎瑶更 是泪涟涟地直摇头,“是这个盒子没有错,我记得很清楚,这盒子的花纹……但里面应 该是我的硫瓦阴球啊!怎生的会变成这玉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