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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桂清按住了她的手,没让她继续说下去,笑着对问守阳说道:“晚芽丫头没跟我说什么,是我这老头儿心疼她,多说两句都不行吗?好了,要开席了,丫头,搀着太爷,咱们去陪你太叔爷好好吃一顿寿宴。”

  “是。”沈晚芽点头,依言照做,扶着唐桂清离去。

  临去之前,她回眸淡淡地瞅了面无表情的问守阳一眼,在那抹瞥视之中,带着一缕她对他未曾说出口的怨怼……

  一顿寿宴吃下来,沈晚芽有些食不知味,途中,她从主桌离席,到另一张桌去陪了她义父一会儿。

  因为他坚持身份有别,不愿意一同坐在主位上,再加上他的身子骨依然不是十分硬朗,所以在吃用的菜肴上,沈晚芽特别吩咐要少油少盐,不能吃的食材要用别的东西替上,味道还是要鲜美好吃才可以。

  在这整个过程之中,她可以感觉到问守阳锐利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有几次,她装作不经意往他的方向瞥过去,都可以见到他正在看着她,但她总是很快地转开脸,故意装作没瞧见他想要对她说话的表情。

  她没有什么不能释怀的!沈晚芽如此告诉自己,过了眼下这一刻,过了今天,他与她还是会一样过日子,但就这一刻,她不想见到他。

  她不是想赌气,而是这一口气她需要时间才能咽下去。

  东福在她离开回到主桌之后,让人唤来了凤九娘,告诉她多留心着沈晚芽一点,说他觉得今天他的义女说话的神情不太对劲,闷沉闷沉的,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多留心些总是比较好。

  第3章(2)

  在寿宴吃罢之后,沈晚芽命人在东院的园子里摆设茶食,让客人们可以四处随意欣赏园子里正是盛放的花卉,配上丝竹雅乐,以及问延龄和唐桂清与一干文人们比试着棋艺,空气中弥漫着藤花的香气,宾主之间无不欢畅。

  凤九娘逮着了机会,在半途拦截住沈晚芽,将她拉到院子的一角,笑眯眯地说道:“好芽儿,来,把你的嘴巴张开,凤姨赏你个甜吃。”

  “凤姨,你又想做什么?”沈晚芽没好气地笑瞅着长辈,看她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教人忍不住要心里忐忑。

  不过,一直以来凤姨就很喜欢喂她甜食细点,总说她白白瘦瘦的,再多养几两肉看起来会比较腴嫩俊雅。

  “你别问,只管把嘴巴张开。”凤九娘笑道。

  “好。”她笑叹了口气,“啊”地把嘴张开。

  凤九娘说了声“乖孩子”,就从袖里取出一个锦囊,从里头取出了一颗东西丢进她的嘴里,伸手替她把嘴巴给合上。

  “凤姨,你这是给我吃了什么……”她话还未说完,一股子熟悉的香甜味道涌上鼻息,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忍不住反胃的冲动,捂着嘴巴,作势要呕吐出来。

  “有应斋”的玫瑰糖。

  这是她死也忘不掉的味道!

  “芽儿?”凤九娘见她的脸色不对,一时之间慌了手脚。

  目光一直追随着沈晚芽的问守阳见她的脸色不对,箭步上前挪开她掩唇的手,“吐出来,不要忍着,把东西吐出来!”

  她紧闭着嘴,朝着他摇头,明明已经忍得眼泪都快要夺眶而出,但她还是不想让这热闹的场面变得难看,作势要把玫瑰糖给吞下去。

  明明是掺合着玫瑰清香的甜味,吃在她嘴里,却好像吃进了腐味,而一段又一段她深藏在心里的不堪回忆,随着这味道,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从在小溪边崩溃哭喊的那一天之后,她就怕了这味道。

  曾经,她为了要试验自己是不是已经可以接受了,吃过了一颗,却才尝到味道,就已经吐了出来,吐得胃里再没一点东西,吐得眼泪和鼻涕都跟着一起掉下来,可是她现在不能吐,在场的宾客众多,她不能吐。

  “凤姨,你究竟给她吃了什么?”问守阳见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气急败坏地对凤九娘吼道。

  “就……就不过是一颗玫瑰糖啊!”凤九娘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听说沈晚芽没吃过“有应斋”的玫瑰糖,而这可是京城之中闻名遐迩的美味,她觉得没吃过可惜,所以才特地买了一包,刚好见她今儿心情不好,想要给她一个惊喜,却没料到……

  “吐出来。”问守阳回头看着她,沉声说道。

  她用了全身的力气克制住反胃的恶心感,对他摇头,已经是泪水盈动的眼眸若有所指地望了在另一畔的宾客们,告诉他她做不到!

  “你……你这个顽固的女人!”他低咒了声,拉开一边外袍,将她的头按进胸膛,以袍服盖住她大半个身子,“好了,吐吧!这样他们就看不见了,都吐出来,别忍着,快!”

  最后一个字,他几乎是低声咆哮出来。

  “呕……”还不等他再开口,她已经吐了出来,玫瑰糖香甜的气味,被其他呕吐物的酸腐味给彻底掩盖过去。

  问守阳感觉到胸口的衣料被濡湿,但他没放手,反而将她抱得更紧,听她痛苦的呕吐声音,让他的心为之一阵揪扯,但他不作表情,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凤姨。”他看着凤九娘,嗓音比自己想象中平静,“请你回去招呼客人,拜托叔爷多担待一点,我和她一时片刻之间是回不去了。”

  凤九娘担心地看着在他怀抱里的沈晚芽一眼,对于事情变成这样,她有满满的歉疚,点了点头,依言离开。

  问守阳轻拍着沈晚芽的背,替她顺气,听她在他的胸前吐到只剩下干呕声,像是要把胃里最后一点东西也吐出来,纤细的身子在怀抱里颤抖。

  “就真的那么怕那糖的味道吗?”他沉声问,没期待她能开口回答。

  沈晚芽终于止住了不再干呕,点点头,不能出声回答。

  她将脸蛋深埋在他厚实的胸膛,双眼紧闭,让泪水刚涌出眼眶,就染透在他胸口的锦缎上。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一些她以为自己早就咽下肚的痛苦,其实一直梗在心里,就像一把锥子刺在心坎上,经年累月,早就生腐生烂了。

  “不说原因吗?”他抱着她,心揪疼着问。

  沈晚芽顿了一顿,在他的怀抱里数度启唇,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闭上含着泪水的美眸,靠进了他的胸怀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见她不愿意说出来,问守阳只是抿紧薄唇,没再多问,他的大掌就像是在拍着孩子一般,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

  他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未曾懂过她。

  在她这纤薄的身子骨里,究竟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痛苦过去,直至这一刻前,他未曾有过兴趣要知晓。

  这些年来,他只知道自己的痛,未曾一刻想过,是否他以为在这天底下最快乐的小丫头,根本就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呢?

  会不会……其实一开始他就错了呢?

  蓦然间,他在脑海里想起了她睡觉时候的蜷瑟模样,与此刻的她简直就是如出一辙,同样脆弱得教人心疼。

  “谢谢你给叔爷办了这场寿宴。”他俯首亲吻着她的头顶,嗓音再轻柔不过地说道:“你做得很好,芽儿,你真的做得很好。”

  南国清和烟雨尘,刺桐夹道花开新。

  林梢簇簇红霞烂,暑天别觉生精神。

  骚人墨客的这首诗,道出了刺桐城的与众不同之处,就是因为大街小巷遍植刺桐树,所以这个中原第一大商港就被称为“刺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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