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蕾?是我,你睡了吗?”小管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了过来,还伴有悠扬的音 乐。
幼蕾扯扯身上的浴袍,伸手将头上的毛巾包得更紧。“没有,我刚洗好澡。”
“噢,有没有打扰到你?”语气中有一丝不确定。
“没有。”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绝不是那种被打扰了的心情。
沉默像是很正常随兴的充塞在话筒约两端,他没有说话,幼蕾也没有开口,只有音 乐的旋律在回旋着。
“这音乐,蔡兴国的‘在我心中有一片森林’。今天去找了你上次说的那张陈扬的 ‘桂花巷’,可惜没有找到。”他像是与她促膝而谈似的娓娓道来。
“嗯,“桂花巷”已经很旧了,可能比较少吧,”幼蕾将话筒夹在下颚和肩膀之间 ,伸手慢慢的用毛巾拍干头发。
一曲又一曲,两人还是都没有说话,直到音乐又从头开始,回到刚才最初的那首。
“幼蕾,晚安。”小管忽然打破沉默,低声的说。
知道他就要挂断电话了,幼蕾解释不出自己的动机,她赶紧开口,希望能拖延些时 间。
“为什么,小管?难道你打这电话的目的只是要告诉我,你又找到一张好CD
了? ”
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幼蕾不由得握紧了话筒。“幼蕾,我想你可能会喜欢这些曲 子,它们适合你。”
“哦?”幼蕾诧异得挑起眉毛。
“有些忧郁、神秘、一点点的忧伤,却总是埋在一张冷漠的面具之下。可是总在不 经意之间,偷偷的流露出你脆弱的一面。”他像是在评论着一本书、一部电影似的。
幼蕾浑身僵住,眯起眼睛。“我不知道你改行当心理医生了。”她试图稳住自己的 情绪,淡淡的说。
“幼蕾,别又躲回你那超级坚固的壳里去了,我是你的朋友,记得吗?我是你的朋 友——小管。”
“我记得。但是我似乎并没有给你如此公开而又大方评论我的权利,不是吗?”
“幼蕾、幼蕾,孔子说过:“友直、友谅、友多闻。”我承认我是比较直言不讳了 些,但是若不这样,又怎能说是个好朋友呢?”
她重重的叹口气。“好吧,反正我不得不承认说不过你。只是我不习惯别人如此犀 利的解剖我,那会令我觉得似乎是——无所遁形。”
沉默了一阵子,小管才又开口。“幼蕾,其实心是最宽广的地方,你绝不会无所遁 形的。只是.你要先弄清楚自己知不知道,在你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幼蕾没有答腔,只是在心中一再的咀嚼着他所说的话,再三的玩味。
“晚安,好好想想吧!”小管说完即挂断电话。
“晚安……”对着嘟嘟作响的电话,她只能苦笑。
幼蕾像只小猫似的在床上伸展着四肢,伸手按下遥控器,如泣如诉的音乐马上弥漫 在室内。
环顾周遭环境,突如其来的空虚紧紧的攫住她,她蜷着身躯任头发似瀑布般垂挂在 床畔,泪水不觉又溢满眼眶。
她越来越不能忍受这种冷清空虚的感觉,好象一口千年古井似的阴森寒冷,到处都 充满了她跟德字的回忆,那种浓浓的愁绪压得她快要崩溃了。
是不是该想法子改变一下了?或者,她应该离开这里?这个念头使她突然感到轻松 不少,她马上爬起来跪坐在床上,打量着这间套房。
当初跟德宇说好了,先买小房子,等孩子出世后再换大一点的房子。之所以会买 下这栋闹区的房子,考量点在于它的交通便利及附近中小学学区是公认最好的。
但现在,这些对她而言都不是最重要的了,似乎已没有保留这栋房子的必要了,也 许,可以卖了它,搬到郊区去住!那里没有大量的空气污染,也没有塞车梦餍的地方… …对!她要离开,她要离开!
她立刻跑到落地窗边的书桌,翻动着抽屉,拿出一个大型牛皮纸袋,倒出一叠文件 。记得德宇说过,房子的所有资料都在这里的。她很快的翻着那些纸片,突然一份陌生 的文件横陈在眼前,她好奇的翻开它……******
幼蕾茫然的看着桌上的闹钟,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就这样呆坐了半个多钟头了。她动 动僵硬的四肢,再次拿起那张纸及保单从头再看起。
这是怎么回事?保单及这张信托基金的委托书……她怎么会从来都不知道有这件事 的存在?
为什么德宇从没跟她提及?
她再从头看着那张信托基金设立的委托书,上面写着德宇将属于他名下的三百万请 律师设立信托基金,而这份基金全是为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所设立的,且那个孩子的监 护人赫然是管瑞玉。
幼蕾困惑的放下那份委托书。德宇为管瑞玉的孩子立信托基金?为什么?小管的妹 妹踉德宇有什么关系呢?她百思不解的再看下去。
连这份保单的受益人写的也是管瑞玉母子!这下子幼蕾更是疑惑,她拿起委托书, 再仔细的看一遍。
宛如一阵急雷急打而下,幼蕾是瞪口呆的看着那些文字恍若长了翅膀似的在她眼前 飞舞着——立委托书人李德宇为其与管瑞玉小姐所育有之子女设立此信托基金。唯此基 金受益人现仍为胎儿状态,依法解释,受益人之权利义务自其出生时发生。在此之前, 此项基金由受益人之监护人管瑞玉行使之。
“育有?”幼蕾震惊得连拿薄薄一张纸的手部抖得非常厉害。德宇跟瑞玉……那
么,小宇……这时她又想起那天抱着小宇时,那种熟悉的感觉了。是了,小宇虽然神 似瑞玉,但他眉眼之际是那么的肖似德宇,当时她为什么没有理解到呢?她一直觉得小 宇很面熟,却没想到他是像德宇啊!
这突然而至的认知令她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德宇跟瑞玉生下了小宇!这……可是 德宇出事前三天才跟她订婚啊!而小宇今年两岁——她马上再翻开委托书,上面写的预 产期是他们订婚后七个多月——这也就是说,在和她订婚时,德宇已经知道小宇,不, 他已经知道有这么个孩子存在的事,而他还跟她订婚……她脸色苍白的坐在那里。天啊 !她不相信,德宇他不是这种人的!他怎么会是个欺骗感情的恶棍呢?但是,她不明白 啊,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像是发了狂似的,幼蕾将书桌的每个抽屉都拉开来,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床上, 一样样的检视着那些德宇的遗物。那些东西大抵都是他生前所使用的物品,幼蕾一无所 获的将那些东西都放回抽屉中。
日记!对了,德宇有写日记的习惯,幼蕾兴奋的到处翻找着德宇的日记本,但是却 找不到。会不会是还留在爸妈家?一定是了,德宇过世前,他们并未搬进这里住过,是 记一定还在爸妈家。
前阵子爸妈搬回郊区的老房子了,大概他们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搬回去了吧?她一 定要弄清楚,否则,她永远也不能释怀的,她如此的告诉自己,这才熄了灯。
******
小管用手枕着头,躺在沙发上,跷着的二郎腿在半空中不住的晃啊晃的,口中则是 随着音乐不断的哼着歌。
“哥,你还不睡啊?”瑞玉自后面露台走了进来,放下手中的洗衣篮,捶着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