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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因皆出在某一吉祥好日,九江大户之一的王员外嫁闺女儿,四海镖局窦家自是被列在贵客之列,窦大海领着几位师傅代表出席,欢欢喜喜出门,却顶着一张臭脸回来,旁敲侧击之下,才知他刚到喜宴现场,送上贺礼,屁股尚未坐热,九江的八大媒婆一涌而上,将他团团包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什么城东的赵公子如何如何,城西的李公子这般这般,说得他一个头两个大,狠狠大喝一声,才逼退众家媒婆。

  可事情到了这儿,话题又转,那几位媒人婆眼见赚不到窦家红包,说的话也就不太好听啦!道窦大海是个恶爹爹,霸着闺女儿不放,要她们一辈子走镖别嫁人。这罪名重得难以负荷,他可担不起,人家是喜气洋洋嫁女儿,他却垮着脸,酒席吃不到一半就独自个儿离开了。

  回到镖局,把自己关在房里,检讨再检讨、斟酌再斟酌,指头扳来算去的,才惊觉大女儿招弟都已二十岁了,呜呜呜呜……原来他真是个恶爹爹,只顾着镖局生意,全没为女儿的婚姻大事着想。

  门外,窦家姑娘们观望试探,半点回应也没,焦急得不得了,而云姨可没耐性再磨下去了,正撩起裙摆对住房门,要来使一招成名绝技裙里腿时,两扇门霍然打开,窦大海挺身站了出来,连落腮胡都直挺挺地,满脸严肃,双目慢慢地环视众人,坚定启口:“很好,你们都在这儿,我有一件事情宣布,要仔细听好。”

  窦家姑娘们从没见过爹亲这般模样,像受到严重无比的打击,深思熟虑后,决定将错误矫正,但更教人不安的一点,是不知他会用何种方法改过,常言道,矫枉过正,依他的性子,所下的决定可能会偏激过头了。

  果不其然——

  “自今天起,我这个当爹的要好好为你们的婚姻大事着想,招弟是老大,都二十岁,你们的娘亲在这个年纪早为阿爹生了两个孩子,可招弟到如今迟迟没有对象,是爹的错,所以我决定了,明天知会九江八大媒人婆,重金礼聘,全力替招弟找相公。”顿了顿,后头补充:“这只是开头,再来的带弟、来弟,和剩下几个若没对象,都比照办理。”

  “阿爹,我不要!”招弟首当其冲,反应自然激烈。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要也得要,难不成当一辈子老姑婆,像你家云姨啊?”窦大海这话可得罪人了,那美妇发出冷笑,听得人头皮发麻。

  “我不是不嫁,我、我要嫁自己喜欢的人!”招弟急了,深知爹的固执脾气,一旦决定,十匹马加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还不简单,你把要求的条件告诉八大媒婆,让她们去找,喜欢谁就嫁谁,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全由你挑,还不好啊?”

  “不好不好不好!”她跺脚,脸涨得通红,求救地看向云姨。

  云姨还挂着那抹冷笑,双手又叉在腰上了,款款跺到窦大海面前,娇声娇气地道:“姐夫……招弟要求的条件,咱们九江可没几个男子达得到,你叫媒婆去找,可不是存心为难人家吗?”

  “哟!你又知道她心里头怎么想?”窦大海挑眉。怕极了女儿们全依这位小姨子作榜样,一辈子不嫁人。

  “可不是。”云姨哼了两声,“听好啦,条件一,武功要高,样样皆精,长剑要胜过招弟,双刀要赢带弟,鞭法的造诣要在来弟之上,单刀要过盼紫那一关,银枪能和德男斗个三百招,还能同小金宝的八角铜锤来个硬碰硬。是压轴的,他还得过我的裙里腿。”听到这儿,窦大海已经张口结舌,云姨却假咳了咳,清清喉咙再续:“条件二,嗯……这倒是简单了些,要长得高强雄壮,最重要脸上要蓄着黑黑的、瞧起来挺扎人的短髭。”

  “为什么要满腮短髭!”窦大海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瓜。

  “因为那个人是……”金宝的嘴猛地教来弟一巴掌捂住。

  招弟没想到云姨替她开出这样的条件,提到短短胡髭,武功高强,她脸蛋陡热,心狂跳了起来,猜测自己的心事是否泄露出来,姐妹们都心知肚明了?

  “如何?姐夫觉得媒婆们可能找到这般人物吗?”云姨凉凉地说,一副就要将对手斗垮的姿态。窦大海极要面子,哪容得下她张扬,决定已下,无论如何定要在年底将窦家大姑娘嫁出门。他亦双手支在组腰上,头一甩,豁出去了:“媒婆找不到,咱儿自有办法找到!”

  初冬,雪花稀稀散散,有一阵没一阵地飘下。

  九江几条大街交会处,二十来名的苦力正赶着搭建一座棚台。台子架得颇高,用的全是粗圆的长木和韧性极强的竹子,又铺上一块块三寸厚的木板,整个棚台瞧起来很是结实。

  他瞧了眼,心想,可能是某户人家请了戏班子酬神谢天,并未多想,人已走了过去,循着大街,经过珍香楼,里边的酒香阵阵飘来,他深深吸气,笑了笑,加快脚步朝心中惟一的目的地前往。

  来到四海镖局,门口站着两个看守的弟子,他走近,欲请他们进去知会主人一声,没想到此时一个姑娘蓦地冲出大门,脸颊红扑扑,小嘴喘着气,眼眸又清又亮,她瞧见了他,身子竟定住不动,数不清的激动情怀在眼底翻飞流转。然后,听她唤了一声:“大哥……”短短一声,多少情动。

  鹰雄露齿微笑,想着、念着的姑娘便在前方,他跨上前去,柔声道:“招弟,我来了,我……”

  此时,门里头传来嘈杂声响,似在争些什么,招弟眉尖一蹙,紧咬着唇,忽地抱住他单边臂膀,打断他的话。“大哥,走,咱们喝酒去!”那声音带着赌气意味儿,不由分说,拖着他调头便走。

  来到珍香楼上,二人仍选择凭栏的老位子,空气薄冷,小雪轻覆在栏杆上。午前,天冷,客人大多选了楼下的大好座位,整个二楼只来了招弟这一桌。

  才坐定,招弟已挥手要跑堂送来十坛烈酒,随意点了几盘下酒菜。

  “大哥,我敬你!”她不用碗不用杯,也学他以坛就口,囫图地灌了一口。

  鹰雄静静饮着,一对眼锐光闪烁,别有深意地打量她。

  隐约意识到有事发生,她无法处理,又不知谁能帮忙,那张小脸虽对住他笑,眉宇眼底尽是忧愁,这是首回,他见到她这模样,如此的不安焦躁。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欺负她、给她气受了吗?猜想一切可能,他双拳紧握,眉峰亦拧紧起来。

  “大哥,你真好,你真的来瞧我了。”第一坛酒她唱得又快又急,将空坛子推开,取来第二坛。她眼睛有些迷蒙,竟呵呵笑出。

  “招弟,别喝那么多。”他大掌伸来,隔桌握住她的手,又冰又凉,心中不由得懊恼。“你是不是有心事?说出来,大哥一定帮你。”想她向来开阔爽朗,有勇有谋,见她这么糟蹋自己,他一颗心既怜又痛。

  她瞧着他的大手,感领这份温暖,唇嚅了嚅,却不知该何以启口。

  “你说,谁欺负你?大哥替你讨回公道。”他语气略急。

  招弟仍笑着,缓缓摇头。“大哥,没谁欺负我……只是……只是近来镖局里事太多了,心里头烦,没事的……”她抽回手抹了把脸蛋儿,顿了顿又道:“现下,你在这儿,咱们能相聚,喝喝酒、说说话,我心里就快活了。”还能求什么?他在这儿,与自己把酒言欢,说些体己的话语,她很知足了,不该心痛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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