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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作贼心虚。”窦盼紫撇撇嘴,脸蛋竟微泛苍白,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窦德男把小脸探到她眼下,讶异地悄声问:“阿紫……你、你怎地哭了?唔,人家又没骂你……”她被她用弹弓射中头都没哭呢。

  窦盼紫心下陡惊,连忙抬手擦脸,才知颊上湿湿热热的已泪流满腮。

  老天,她真是在掉泪!莫名其妙也不知哭啥劲儿?!

  “……我、我……还不是被他气哭的?!那个该死的臭家伙……”除了这个理由,总不可能还有其他原因。

  哼!他以为调头就走便什么事都没了吗?她和他的帐,迟早要算得清清楚楚。

  “唉……”窦德男又是叹气,见窦盼紫心绪不稳,一些话明明已到了嘴边,硬是让她咽进肚里。

  这个时机不好啊,动辄得咎,还是耐心等着吧。

  ☆ ☆ ☆

  情况没有想像中的糟糕。

  四海的篷船只馀一艘完整,窦盼紫原以为得在两湖拖上几日,因要重新租赁船只,还得检查自四川带回的药材受损的状况。

  但没料及,几位老师傅竟在短时间内便安排好船家,而那些药材在四川上船时已用纸层层捆包,还在纸上涂了厚厚一层桐油漆,能防水侵,因此四海这一次意外,算是安然解决。

  长江水流湍急,千里快哉,过一日,四海的船只已由两湖进入鄱阳,转进九江卸下镳物,终是有惊无险地完成了这趟生意。

  返回四海镳局,自然要将实情禀明。

  关于在悦来客栈所发生的火烧船事件,窦家众人在听取窦盼紫、窦德男还有几位老师傅的说词后,出现两种极端的反应——

  窦大海,当然是完全支持窦盼紫的。

  他同岳阳的五湖镳局素有“嫌隙”,一瞧见窦德男削短的发,他整个人都快疯了,捶胸顿足的,只差没把眼泪弹将出来,哪里还有精神细细思量、慢慢琢磨?

  而云姨和窦家其他的大小姊妹倒是理性了些,前思后虑,觉得这件意外硬要算在岳阳关家头上,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只是,从四川回来后的这些日子,窦盼紫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劲了,脾气特别坏,毛毛躁躁的,练起武来是心不在焉,提不起劲,而平时那些熟练的刀招竟也使得杂乱无章,完全失去该有的水准。

  为什么会这样?!

  嗯……大伙儿都在猜……

  “你说,她是怎么啦?”

  四海镳局里,开放式大厅前的台阶上,那美妇席地而坐,拧着弯弯的两条柳眉儿,眯眼瞧着练武场上对招的两个身影,忽地一个拐腿,把正要开溜的小姑娘绊倒在自己身旁。

  “呜呜呜……云姨,很痛耶。”窦德男可怜兮兮地揉着小屁股。

  “我好得很,一点儿也不痛。”她一臂弯勾来窦德男的小头颅,胡乱拨散她的俏发型,森森又道:“给老娘乖乖招来。”

  “云姨哪儿老啦?都不知有多年轻呢。”

  “少来这套。还不说?”

  “您想人家说啥儿呀?云姨该去问阿紫才对嘛。”

  “孪生子相互感应,问你也一样。”

  “呜……”哪有这样啦……

  今日,九江府衙里举行一场聚会,广邀各镳局和武馆的师傅,因短短一个月内,已有六家镳局的货物遭劫。此次聚会,一方面是研究如何缉凶,另一方面则希望由官府出面,让镳局能与武馆合作,以便往后走镳时能多增些人手。

  因此一大清早,窦大海便领着大姊窦招弟和几位师傅上九江府衙去,而二姑娘窦带弟已远嫁塞北;现下,陪着妹妹喂招练武的责任,便自然而然地落在窦三来弟的身上了。

  场上,窦来弟的九节鞭变幻无常,锐气如霜,一会儿如灵蛇吐信,一会儿似豹爪疾扑,眼看好几回就要打中窦盼紫,却全被她运用巧劲转变了方向。

  至于窦盼紫手中的大刀,全是徒具招式,毫无内劲。

  感觉不到大刀该有的豪迈气势,无论是出刀、格挡、回旋、扑疾,或是撩、劈、扎、刺等等,每一招都软绵无力,拖泥带水,若是真正对敌,都不知该被打到几重天去了。

  “我想……”窦德男对着美妇无辜地眨眨眼,“问题出在那柄刀吧。原先的那把掉到江里,阿紫又还没找到其他好刀,所以就使不顺手了。”

  云姨哼了两声。“那也不会荒谬到这般田地。要死不活的,连三岁娃儿都能把她给撂倒。”

  看不下去了,实在是忍无可忍,她由腰间取出三个铜钱,掐在指尖,又以暗器手法连续朝前打去。

  三枚铜钱来势汹汹,分别对准窦盼紫胸口、肚、腹三处穴位。

  眼见那三枚铜钱就要准确无误地击中目标,电光石火间,“飕飕飕”三响,接着碎裂声音乍起,瞧不清事情如何发生,待定下眼来,已见云姨的铜钱被另外三枚打落,六个铜板因力道的相互撞击,全裂成两半散在场上。

  练武场上的两人同时收手,窦盼紫怔了怔,胸口高低起伏着,她刀尖缓慢地垂向地面,眸子定定地瞅着那些碎铜钱,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哪一位朋友光临四海?躲躲藏藏的,莫非脸生烂疮、头长癞痢、歪嘴斜眼,见不得人?”

  云姨倏地立起身子,一手已支在腰上,众人皆知,这是她开骂的标准姿势。

  此时,一个修长身影由门外步进,依旧是俐落的劲装,结实的绑手,脚下踏着长至膝处的黑筒靴。他站定,细长的眼笑咪咪的,连两片唇也弯出相同的弧度。

  “晚辈岳阳五湖关无双,特来拜会。”

  这个臭家伙……

  眼前一花,窦盼紫用力、用力、再用力地眨眼,那对沉寂好些天的眸子陡然间灌注惊人的生气,窜起两把火焰。不等云姨开口,她已然冲到他面前。

  “你、你!关无双,你来这里干什么?!”他好大胆子,竟敢如此大剌剌地踩进四海镳局的大门。

  好!很好!这一次,她定要好好地教训他,新仇旧恨一并了结。

  “我来找你。”他说得直接大方。

  云姨、窦来弟和窦德男同时“喔”地一声,六只眼兴味十足。

  窦盼紫心一促,随即宁定下来,强令自己别教他唬住,这个男子手段阴险、心思恶劣,她早已领教过,若再上他的当,那她就真是无可救药。

  “我没找你,你倒先找上门来。”她冷哼,“上回悦来客栈之事也该有——”

  “我是来物归原主的。”他截断她的话,迳自从背后解下一长形布包,递到她面前。“你的东西落在我那儿了。”

  什么?

  她又是一楞,下意识地伸手接过,翻开裹布——

  “阿紫、阿紫,是你的刚刀耶!”窦德男率先叫嚷出来,还兴奋的在原地胡跳。

  她的刚刀不是沉入江底了吗?为什么会在他手中?

  窦盼紫好半晌说不出话,只傻傻地瞪着自己的贴身兵器,心中好生复杂。

  关无双将目光从她小脸上移开,坦然地直视云姨,从容抱拳道:“适才多有得罪,望前辈莫怪。”

  云姨轻轻颔首,把他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一遍。

  “我见过你,两年前在九江珍香楼上,你随着你爹亲前来,却一直立在角落不曾开口说话。”

  “前辈记性真好。”

  “什么前辈不前辈的,论年龄,我也没长你几岁。”

  “是。”他再次抱拳。

  支在小腰上的手放了下来,云姨掠掠发,步下阶梯,瞄了眼地上散落的碎铜钱,语气带笑。“嗯……你的功夫练得不错,比咱们家几个姑娘都强,但力气可比不过金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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