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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画地图做记号的。”拜托,不画地图,要是走到迷路怎么办?

  虚乏无力地爬回马车上,艾然摸摸地皮。很好,吐得够空了,有本事再吐呀!

  “你会画地图?”魏勉荧一上马车便追问这个。

  “很难吗?”瞧他那眼神,仿佛画地图是多艰难的一件事。

  马车一动,她觉得头又开始晕,胃又开始收缩。

  “不是很难,但要是没学过,很难画得准确。”

  “只要有计量的方式,再加上能够辨别方向就好。”

  难得他话多,她干脆从包袱里取出她的手绘地图。说是地图,其实不过是一块破麻布,她用了木炭在上头着色标注。

  “这是用什么描绘的?”他微诧看着那些黑色线条。

  这画极为精简,距离是以步子数计,极为特别的丈量法。

  “木炭。”瞧他面露不解,她有些得意地勾唇,“就是木柴烧剩的炭啊。”

  这就是现代人的智慧,呵。

  “那这布要是叠起,岂不是会晕开糊成一团,好比这里。”他指上头一处。

  “我另外夹了一块布,晕开的可能会低一点,至于这一团不是晕开,而是洪灾过后的坍方处,这里就是广源县南边接连吞云城西郊的拨云山。那附近都塌了,现在路不知道通了没。”

  “连路都坍了?”

  “坍的可不只是路,还有百姓。”她没好气地睨他一眼,脱口道:“你这一趟来,不就是为了要处置吞云的地方贪官?”

  “我并没有提过这事。”他微眯起眼,对她有所防备。

  艾然愣了下,随即煞有其事地掐指推算,再抬眼笑得淘气。“我算得很准吧!”

  魏召荧闻言,双手环胸,对她的说词其实有些怀疑,偏偏她又是个大师。

  “难不成,你连是谁主导,又是如何行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试探地问。

  “大人是要我算吗?”她才不上当呢!

  “若要你算,你真算得出?”

  “也许。”有些话别说得太满,才有后路可走。“是说,大人打算现在就跟我谈咱们的合作事宜了?”

  “到了吞云再谈也不迟。”她身上有太多谜,有时看似个粗野村姑,可是有时却又精明得教他不得不防。

  “也好。”她点点头,再将地图收回包袱里,瞧见搁在最底的皇商令綼,遂道:“对了,等会进城,我要先到一个地方。”

  “去哪?”

  “去采买一些食材,不需要上等,但是份量得够,毕竟是十几个孩子要吃的,所以需要马车帮忙载货。”

  “十几个孩子?”

  “今年洪灾,死了不少人,有些孩子骤失双亲,我有个朋友便好心地将孩子捡回照料,除了照应生活起居,还教导他们读书习字,可问题是这些花费并不少,她哪撑得下去?所以只要能做的,我就多少帮一点。”

  “今年洪灾如此严重?”

  “嗯,死伤不计其数,充其是广源县和晋平县。”她是没亲眼看到,数字都是听人说的。想想也真是可怕,一个笔下随意的记定,对作者而言纯粹为了剧情铺排,但当身历其境时,又深觉这些设定真是不应该。

  “广源和晋平?”

  “晋平县在吞云城北方,广源则是在吞云城的西北方。”以为他不清楚地形,她索性简单带过。“洪灾由西往东而来,吞云城里也传出灾情,但比不上晋平和广源,对了……听说那两县之间有个村落,全村的人都不见了。”

  “是吗?”

  “不过庆幸的是,并非所有的官都是贪官,还是有几个清廉又一心为民的父母官。”说时,她脸上浮现欣慰的笑。

  注视着她的笑意,他突然完全搞不懂她到底是怎样的女子。“你说的是谁?”她时而无赖,时而无羞耻感,却又可以为人解囊相助。

  “广源县令邢去忧。”

  “邢去忧?”

  “嗯,我见过他两次,一次是洪灾过后,他到我爹娘住的村落勘灾,还给了粮食,后来在这又遇过他一次,他总是四处奔波、事必躬亲……真是让人好感动。”

  哪像吞云知府压根不当洪灾是回事,没派半个人查探灾情,更别说在第一时间抢修道路、安置百姓……简直就枉为父母官!

  “听起来你对他极为推崇。”他长睫微敛,眸底闪动着思量。

  “大人,我对你也很推崇啊!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好好整顿吞云城的!”那笑灿如旭日,眸底毫不掩饰的崇敬,像火般烧向他空洞许久的心,莫名激起阵阵悸动。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

  庆幸的是,前方及时传来八贤的声音,让他没去细想那莫名悸动,甚至解除处于语塞的窘态。

  “艾大师,已经到城中心了,你到底要先买什么?”

  艾然赶忙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八贤,谢了,先停这儿就可以了。”说着,急急跳下马车,钻进一家米铺。

  “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八贤低声咕哝着,瞥见主子也跟着下马车,微诧地问:“大人,难不成你要陪她采买?”

  “你忘了咱们南下是要做什么?”他眉眼不抬道。

  八贤两道眉扬得高高的。他当然记得,此行是要查清楚物价是否被夸张哄抬,也看看吞云知府是如何中牟取暴利,大胆地吞下朝廷拨下的赈灾款项。

  是说--“大人,你的耳朵怎么红红的?”

  魏召荧脚步顿了下,当没听到,重新迈步走进米铺。

  一进门,就见艾然站在柜台前和掌柜不知道在争论什么。

  “可是……我上个月来买时,明明一斗才六十文钱,怎么可能才过一个月就变成一斗六百文钱?”这物价波动得会不会太快太大了?

  六百文钱都半两银子了!

  “价格要飙涨,我也没法子。”掌柜一脸无奈。“三月洪灾,吞云一带的米粮全都泡汤,得从其他城镇购买,这路途遥远,又是山崩路毁,一趟路来回就得费上半月,而且还统一由知府配合买卖,这价格又不是咱们定的。”

  “怎会这样……”艾然咬唇道。

  “听说吞云知府以公款向寻阳城调米,那些米难道没送到底下的六县?”

  闻声,艾然回头才发现魏召荧也跟着她进米铺了。

  “有这事吗?”掌柜不解地问:“可我听到的是,寻阳城去年稻米欠收,所以米价极高。”吞云以产茶叶和矿产有名,而寻阳乃是大米仓,米价低廉,可是听说去年夏天雨水不足,导至稻米欠收。

  “那青稞呢?欧阳县青稞栽种面积大,此次洪灾影响不大,至少不影响青稞的价格。”

  “知守贴了告示,说因为大雨加上沇水暴涨,吞云的几个栽区全被洪水给淹没,无一幸免。”掌柜倒是有问必答。“去年同期小麦,一斗不过三十文钱,年前就涨到一百文钱,如今更是要一百五十文钱才买得到,咱们这家店铺都快撑不下去了。”

  “是吗?”魏召荧垂敛长睫,在脑海中一一比对卫凡给他看过的帐册。

  他是朝廷内阁官员,更是皇上钦点的暗察史,职责为揪出中央和地方的贪官污吏,而皇商卫凡是皇上最倚重的左右手,由他旗下商行记载的各地粮价,为为第一手的消息,让暗察史们查探其中原由。

  如今掌柜所说,跟卫凡给他看过的帐目毫无差别,可见确实有人在哄抬价格,如今遇到洪灾,非但没撒手,甚至还大发国难财。

  “所以不是我卖贵,而是公定价格高居不下,听说其他县镇的定价更高,直教百姓苦不堪言,大骂皇上为何至今未拨款赈灾,更气吞府大人至今未有作为。”瞧他像是外地来的,掌柜才敢放胆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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