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先生,我想你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律师推推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神闪烁傲慢的光芒,“梁总念在各位都是苦练多年的运动员,不想贸然断送你们的运动生涯,才没有立刻提告。他宽宏大量,只要求一下几个条件。”
“刘律师,关于这件事——”总教练开口想插嘴。
律师不理,继续宣布:“第一、麦先生公开认错道歉。第二、麦先生必须付出赔偿。第三、赞助案照样进行,但全额降成原来的三分之一。”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这惩罚……也太重了吧。
但有钱总比没钱好,那个不甚关心的花瓶经纪人连忙说:“条件我们可以考虑——”
麦纬哲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挥手打断经纪人的话。
他手按着桌子,精壮的身子略略前倾,带着绝对的压迫感,向对面一排西装男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歉我办不到。赔偿,姓梁的要多少钱,开口就是。赞助的部分不必连坐他人,把我的部分抽掉即可。”
说完,他转身就往门口大步走去。
“麦先生,我劝你不要冲动。”律师在后面叫住他,嗓音透着怒意,“本集团跟各体育协会关系都很好,梁总真要认真起来,你可能连选手都做不成,更遑论是想当教练!”
“小麦,等一等!”
“小麦哥,你先别走呀!”
教练、队友们都急着叫住他。
第11章(2)
而他才走到门口,会议室的门突然开了,一名身段窈窕的粉领丽人踩着三寸高跟鞋走进来。
室内眼光全都集中在那位美丽OL身上。她向众人颔首示意。
“我是麦纬哲的经纪人。这儿的事,由我来为他处理就够了。”开口,语调不疾不徐。她扬了扬手中的档案夹,“梁文河总监在过去四个月内,不断骚扰麦家,这些是通联记录和照片。烦请各位名洋集团的代表过目,提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麦纬哲也不排除依循法律途径解决的可能性。”
档案夹摊在桌上,照片一一呈现。果然,梁文河的蓝色积架跑车不断出现在麦家门口,还有几张更拍到了他下车张望的样子。至于通联记录,更是一整排印出,密密麻麻的电话号码,不是来自梁文河办公室,就是他的手机。
“我早就怀疑老麦爷爷是情治单位出身——”安润小小声嘀咕着。
“萱萱姊好帅——”小宇也小声说。
麦纬哲的脸色,却由一开始的震惊,转为阴沉。
“等一下,我不记得曾经委托你——”
“先让我说完。”黎永萱打断了他,伸手拿起搁在桌上的同意书,“关于赞助方面,因为本队还谈成了别的大赞助商,名洋的部分,我们只好婉拒了。”
然后,带着甜甜笑意,她把那份搁在桌上的同意书,直接递回。
“既然至于,那没什么好谈的了。”律师领头起身,悻悻然离去。“一群不知好歹的家伙!”
本来以为可以挫挫这些年轻小毛头的锐气的,没想到灰头土脸离去。
而大功臣正站在会议室最前方。
专业、冷静、锐利、自信……而且,好漂亮!
他们的萱萱姊回来了!
闹剧一场,来得突兀,结束得也突兀。而代表队的众人还不能散,此刻都坐在原位,看着遥遥相对的两人。看着麦纬哲,又看看黎永萱,没人敢开口。
这,不就是大快人心的结局吗?怎么男女主角没有扑进彼此怀抱,幸福地相视而笑,反而气氛会这么僵?
“这算什么?”麦纬哲的嗓音压得低低的,也压着怒气,“你为什么要跳进来搅局?”
他早已经打定主意绝对不让她卷入,如今,苦心完全白费!
“这边是我已经谈成的赞助商,同意书跟草约,请各位看一下。”原来她不是随口唬人的,黎永萱把一叠资料放在桌上,对眼睛睁得大大的代表队众人抱歉地说:“我可能……要跟小麦谈一下,不好意思。”
“旁边有小的会议室!”安润立刻踊跃提议。
麦纬哲已经一把火似的甩门出去了。黎永萱立即跟上去,一路一直努力追,一面试图叫住他:“等一下……先等一等,你可不可以听我说?”
腿长的人走起路来速度不同凡响,一下子就不见了。黎永萱从楼上会议室追下楼梯,急急冲过长廊;太久没穿高跟鞋,又心急到极点,结果一跑出中心的大门,就绊了一下,差点摔成个狗吃屎!
幸好抓住了旁边的花台,才没有摔死。不过膝盖还是重重撞上水泥地,一阵剧痛突兀地传来。
一阵脚软,她再也站不起来,蹲跪在地上喘息,努力要重新使力——
怎么两次跌倒,都是在这个地方?上一次,有他;这一次……
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抓住她,用力把她拉了起来。
大手的主人俊脸犹如罩了一层冰霜,眼神也是冰冷的。
可是他折回来了。再怎么生气、再怎么冒火,心肝宝贝般的她一跌倒,他还是超心疼、超舍不得。
“你一定要这么生气吗?不能听我说几句?”她疼得眼睛里都是泪,困惑地问。
看他拂袖而去的决绝模样,她一路在后面追,一路就心慌意乱到极点。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完全变了,变成太在乎、也太胆小;怕他生气、失望到不理她、不要她、不再爱她——
“你不要……丢下我。”在陌生人、高层、律师面前坚强笃定的神态,此刻完全粉碎。在心爱的人面前,她只剩下嘴简单的恳求。
不想再孤独、不想再回到一个人的寂寞中——
麦纬哲挫败地低吼一声,狠狠把她搂近怀中,几乎要把她揉碎在自己胸口。
他还是非常、非常生气。
可是,他的漫天怒火,其实都是源自心中最深处的恐惧。
“你要我拿你怎么办呢?”他豁出去了,恶狠狠地、也超级霸道地对她怒吼:“能不能让我打一条链子,把你锁在我身上?我不要你跟别的男人见面、不准你去工作,我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突然,在这一刻,黎永萱听懂了。
爱得那么急促猛烈,其实是因为恐惧、而一切由爱而生的焦躁与挫败,都是患得患失。
她研究过他,也深深了解他,所以,她懂了。
当年,麦纬哲的生母意外怀孕时,因为不想被小孩家庭绑住,所以不肯结婚,生下麦纬哲之后,她选择继续追求自己的研究生涯与事业,毫不犹豫地放弃抚养权,出国深造去了。再也没有回头。
他害怕。他怕她也跟那个应该要永远爱他的女人一样,在事业与个人中做出抉择,毫不犹豫地放弃他。
“我不像你母亲。”黎永萱在他怀里仰起脸,轻轻地,但很认真很认真地对他承诺,“就算我去工作了,也绝对不会丢下你。”
他搂得更紧更紧。
“而且,我的工作是要当你的经纪人……我一定会黏在你身边的啊。”
还是没回应。
“你都不肯听我说,突然就这样大发脾气……”说着说着,她又委屈了起来,一一数落他的罪状,“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下我就走,还甩门甩得好大力……昨天回家,也不回房睡觉,居然宁愿睡客房……”
有人发出模糊的诅咒声。算了,反正全世界都知道他脾气不好!
“像这样,我要怎么跟你沟通呢?这次是甩门,下次是不是要摔东西?这次我跌倒了你来扶我,下次要是更生气,是不是就真的不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