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平铺直述的问题,反倒让安立奎蹙紧眉头深思。
在安立奎沉思的时候,大厅内接待亲友的邢家、芮家和容家的人,已准备前往三楼的宴会厅,他们招呼着四周仍在闲聊的宾客,一起走向电梯。
这时,脸色苍白,两眼空洞,额头上冒着冷汗的容朝平,走进大厅寻找容朝安。
他快步走向前,不由分说便扯住容朝安的手臂哀求着,“老哥,我真的快不行了!你可不可以先开车送我回家?我现在身体很不舒服……”
容朝安忽然想起楚绮瑗告诉过他的一番话,而今晚正巧那位名叫利绣沄的女记者也应邀参加今晚的婚礼,他暗自作了个决定,今晚一定要找个机会和那位记者私下谈谈,他再不救弟弟,恐怕就来不及了。
容朝安朝安立奎尴尬的一笑,说:“不好意思,这位是我弟弟朝平。朝平,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下——我还有要事必须谈。”
容朝平赌气似的不吭一声便掉头走开,然后开始在几步之外不断的来回踱步,他心神不宁,脸色越来越苍白,两手也一直不安的搓着。
在二楼包厢的阳台穿廊上,身穿黑色低胸礼服的艾莉靠在一根柱子旁,目不转睛的俯视着下方的接待大厅,她的目光聚焦在水晶吊灯下的容朝安和安立奎,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两人的下半身,因为巨大的水晶灯遮去了她大部分的视野。
艾莉抬眼眺望过大厅,看着在对面的穿廊上也正伺机行动的璜斯,两人隔着垂挂的水晶灯互相点了一下头。他们四周空荡荡的,包厢里的宾客全都已经离开,前去三楼,穿廊上就只有两名盛装赴宴的致命杀手。
璜斯的右手已插入西装外套内,他的手握住手枪的枪把,目测着他和狙击对象之间的角度和距离,他估计他最多只能开枪射中容朝安的腰部,那不一定会是致命的一击,何况大厅上还有十来名宾客逗留,他和艾莉都是具专业精神的职业杀手,他们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但绝对不浪费子弹滥杀无辜。
璜斯抬起眼看向艾莉,然后迅速地摇了几下头,暗示艾莉不要直接射杀标的。
他抬起左手以食指指向那盏超大型的水晶吊灯,艾莉立刻会意,两人同时抬头看着吊灯的顶端。那上面只有三条钢索,把水晶吊灯固定在挑高的天花板上,和二楼的阳台同高。
近在咫尺的三条钢索,对两名神枪手而言,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艾莉同意璜斯的看法,两人同时拔出手枪,装上灭音管,然后举枪瞄准水晶吊灯的顶端。他们必须很小心,否则很可能会互相射到对方,乍看之下,这对夫妻档也似乎正瞄准着彼此,两人不禁交换了个微笑,然后分别闭起左眼。
他们的行动必须迅速而且干净利落,因为容朝安很可能随时会从吊灯底下走开,不过那也无所谓,只要他们目标猎物一览无遗,他们随时可以直接朝他开枪。
有若天助,女声乐家已唱到歌曲的最高潮,伴随而起的是维也纳儿童合唱团天使般的合音,背景的弦乐如河水奔流,显得庄严而雄壮。
第8章(2)
艾莉的第一枪击中其中一条钢索,钢铁纤维像被割裂的粗麻绳一样迸裂,同时摩擦出一道小火花,但是钢索并没有完全断裂。璜斯也射击另一条钢索,飞出去的子弹正好射中只离艾莉五、六公分的廊柱。艾莉斜视的看了那个弹孔一眼,然后给璜斯一个甜美的微笑。
女声乐家和天使般的童音以及和弦乐相互融合,然后一阵惊天动地的击鼓声响起,有若开启了天堂之门,长着翅膀的小天使们在空中嬉戏追逐。
艾莉的一颗子弹在咚咚鼓声中射中了吊灯上的一颗水晶球,晶莹的碎片像星球爆炸一般,向四面八方飞散出去,化成一阵流星雨降落。
正在水晶吊灯的直落范围之外踱来踱去的容朝平,突然感到左脸颊的颧骨部位传来一阵针刺般的疼痛,他停下脚步,怀疑这是否只是他犯毒瘾时产生的幻觉,不过他仍伸手去摸,看见手指上沾着鲜血,他又摸了一下,低头看见胸前衬衫上的血一滴又一滴的增加、渲染着,他这才惊觉他的脸颊上被像刀刃般的利器划了一道又细又深、鲜血直流的伤口。
“哥,哥,你看见了吗?”容朝平把沾血的手伸向容朝安的方向,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歌声和音乐声中,没有人听见。
容朝安和安立奎必须靠得极近,才能够听见对方在说什么,因此容朝安当然听不见容朝平的叫唤。
容朝平依旧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只是幻想,他好奇的看着手上的鲜红血渍,脸上有着稚气未脱的表情,然而就在此时,他又看见一阵流星雨像迸散的烟火一般,在他的眼前飞散落下。
他不禁大感纳闷的抬起脸,愣愣的仰望着上方的水晶吊灯,然后他朝左看向楼上的阳台,又朝右方的另一端看去,绞尽脑汁的想要弄清楚,为什么有一男一女正在朝水晶吊灯开枪?
艾莉所瞄准的那条钢索首先断掉,她眼看着吊灯稍微倾斜了一角,而断掉的那条钢索因反弹作用而向天花板弹跳而去,然后便落下悬空摇晃,接着是璜斯的任务也跟着完成,吊灯又更加倾斜的挂吊着,几百颗水晶球互相撞击,发出叮当的声响。
艾莉和璜斯同时瞄准最后一条支撑吊灯的钢索,两人连番开枪射击,或许这根本是多此一举,因为这时吊灯的重量已超出一条钢索所能支撑的极限,只见吊灯岌岌可危的左右晃荡着,随时有落下的可能。
容朝安仍和安立奎交头接耳,这时,容朝平突然像疯狂疾奔的野兽般冲向容朝安和安立奎,他同时将两人用力一推,只见两人踉跄的往后扑跌,而容朝平因为用力过猛的关系,整个人扑倒在地上,正好置身在水晶吊灯下方,这时,璜斯的子弹恰好射中钢索的边缘,使得整座水晶吊灯因为自身的重量垂直落下。
容朝安的脑子里一片轰然,从他的眼睛看去,接下来发生的事似乎都以慢动作进行着,他的听觉也好像也被水晶吊灯掉落下来时的砰然巨响震坏了,他就像在潜水一般,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好不真实。
他看见容朝平的下半身被埋在水晶吊灯下,璀灿的水晶坠球散落一地,破碎的水芯片在大厅里其它壁灯的辉映之下,宛如撒了一地的钻石。然后,他看见鲜血从容朝平朝下俯卧的地方开始流出来,他疯狂的奔过去,伸手碰触容朝平的肩膀,但是容朝平根本动弹不得,旁人也无法立即将他从笨重的巨灯下拖出来。
容朝平的头慢慢的转动,沾满血的脸缓缓移往一边,他困难的想抬起脸,但是最后只是以疲倦的眼睛斜睇着容朝安,淌着血的嘴角牵起一丝凄楚微笑,微颤的唇喃喃地说话。
“哥,没关系,没关系……哥……”
容朝安噙着泪水,发狂似的朝四方高声呼救,他看见有宾客来到大厅里,却被饭店的工作人员和“鸿碁”的安全人员挡在几处出入口。
容朝安一转头,看见左绍华奔跑着穿越过大厅,然后跳上作为礼金收受台的雕花长桌,脚一蹬,身手敏捷的跃上二楼的环形穿廊,他两手攀在栏杆上,使力翻身,人已经跳过栏杆站在穿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