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望,去准备热水。”范姜魁不耐地道,瞧也不瞧他一眼,直睇着门板。
“嘎?”
“快去!”
第5章(2)
纵然有满肚子火,但面对主子的命令,他还是赶紧照办,不一会便有人提来一桶又一桶的热水,就在主子将一桶桶的热水搬进房内,又被赶出来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
“爷儿,要不要我给那贱婢一点教训?”姚望倦着袖管,娃娃脸很凶狠。
“你在胡说什么?”范姜魁低喝问。
“我这么说有什么不对?这天底下岂有丫鬟赶主子的道理?”他实在是替主子叫屈,不能理解为何主子可以容忍。
“你不懂!”
“这事何需要懂?”奴婢伺候主子本来就天经地义的呀。
范姜魁眯眼瞪他,不打算再继续这话题,转而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爷儿,天都大亮了,老太君等着孙媳妇奉茶。”姚望叹道。
“跟老太君说,明日再奉茶。”
姚望一愣。“爷儿,媳妇过门,都是成亲翌日奉茶,这规矩岂能随便更改?”
“我说明日就是明日。”他眸色森冷地瞪他,口气不容置疑。
姚望惊愕不已,同时看向紧闭的门板,那文执秀到底是怎样的妖孽,竟能将主子迷惑到这种地步,连礼教都不放在眼里。
离开东院之后,姚望来到范姜老太君住的北院,将所闻说了一遍。
“你说什么?”范姜老太君听完,花白的眉紧拧着。
“太君,奴才不敢造谣生事,奴才说的都是亲眼所见。”姚望边说边叹气。“少夫人给爷儿下了蛊不成,竟连陪嫁丫鬟都能够欺到主子头上。”
范姜老太君恼火地将手上的茶杯一砸,拐杖重击着地面。“她不来,就让老身去见她!”
“太君万万不可,这天底下岂有婚后第一日长者去见晚辈的道理?”姚望连忙阻止。
“我倒要去瞧瞧,那丫头到底是怎么迷惑魁儿的。”范姜老太君吞不下这口气。
于是,在数个丫鬟的搀扶之下,范姜老太君来到东院主屋,一到偏厅,便瞧见文家丫头的陪嫁丫鬟。
“奴婢见过太君。”静宁暗叫不妙。成亲头一天,老太君就特地到喜房来……这分明是要下马威。
“退开。”
静宁犹豫了下,终究还是选择退开,不希望因为自己任何举措,让小姐的处境更困难。
范姜老太君来到房前,低唤着,“魁儿。”
范姜魁闻声,沉声道:“姥姥想喝孙媳妇的茶请待明日。”
“哼,我不稀罕喝她那杯茶,我只是要问你,已经很晚了,你没打算出门?”
“姥姥,今天没什么事,我要在家里歇着。”
“……你在胡说什么?”
“姥姥,我昨天刚成亲,今天休息一日,不为过吧。”
“反了!才成个亲,你就连船宫商行都不打理了?”范姜老太君拿拐杖敲着门板,同一时间,门板刚好由内打开,范姜魁眼捷手快地接住拐杖。
“姥姥……”他疲惫地叹口气。
“你这臭小子,成了亲之后,就打算瞎耗在房里,正经事都不用干了?”
“就跟你说……”
“相公。”身后,文执秀长发未束,脸色苍白地轻抓着他。
“不是要你在床上躺着?”范姜魁回头,不悦地道。
“我没事。”苍白的脸现淡淡的红晕。
“还说没事?”
“我真的……”眼角余光瞥见范姜老太君瞪着自己,她不禁垂敛长睫,轻唤道:“姥姥。”
打量着她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的模样,范姜老太君纵然心底有把火在烧,但也不好当面发作,只能硬是咽下不满,淡声道:“既然身子不适就去歇着,不过你,”她看向孙子道:“她有丫鬟可以伺候,还不需要你亲自照料。”
范姜魁微扬起眉,正色道:“姥姥,采菱节过了,船宫造船的进度我已经确定可以准时出货,而要卖给朝廷的那批铁矿纯度与数目都没有问题,至于商行方面,有几个掌柜打理,又何必非要我亲自坐镇?”
“你……”
“况且,我要是不多耗在家里,如何能够延续范姜家的香火?”他凉声道。
范姜老太君眼微眯。“好,她最好是生得出孩子!”话落,她转身就走,两旁丫鬟赶紧再上前搀着她。
“走了,咱们进去歇息。”见姥姥一走,他便扶着她进房。
“相公,这样子好吗?我还没给姥姥奉茶。”她不安问着。
“明天再敬奉,现在你给我上床躺着。”他强硬地将她给抱上床。
“可是……”
“没有可是。”
文执秀扁起嘴。“你比大哥还霸道,连讨价还价的空间都没有。”
“当然,因为我是你的相公。”他勾笑。
“唉,就跟你说,我真的没事,你偏是不信……”她嘟着嘴碎碎念。
因为落红而躺在床上,这真是太羞人了……也许她应该再找个时间到伏旭哥那褚走一趟,看能不能让她的身子再正常一点,至少别吓着他。
“眼见为凭,等你的气色转好再说。”他双手环胸坐在床畔,不容她抗辩。
文执秀不禁叹口气。唉,大家都把她当成病秧子……
“你得赶紧恢复气色,如此一来,明日才能派点差事给你。”瞧她闷着脸,他低声说着。
“差事?”她疑惑着。
“对,是很重要的差事,只有你才做得来的。”
清晨,天未大亮,整座范姜府像是处在云雾中,而范姜老太君早已清醒,张大眼瞪着窗外弥漫的雾气,神情有点恼,她仍在为昨日孙子的忤逆而不满。
正想着今日要如何对文执秀下马威时,一阵清脆的鸟啼声传来,她不禁一怔。
天水城是个多水、多鸟、多雾之地,但是鸟儿几乎都在雾散开之后才会发出轻啼,怎么今日雾未散,鸟啼便响?
疑惑间,却听那鸟啼声转为快速而嘹亮,音长而悦耳,她这才惊觉那并非气啼,而是竹笛声,笛声婉转直冲云霄,随即又如流水,铮铮鏦鏦地流动着,教她听着,感觉胸口的气闷似乎宣泄不少。
但,她忍不住想,这府里的下人无人懂乐器,就连她那个孙子亦是对乐器不通,这一大清早的,是谁在吹奏笛子?
忖着,她唤来丫鬟替她梳发整装。
这一早的杂活,饶是她的丫鬟动作再利落也得要费上几刻钟,而这其间,笛声始终不断。
但当她离开寝房,刚踏上长廊,便见廊外的石亭里,她的孙子和那我见犹怜的孙媳就坐在那,而笛声竟是……
“就说姥姥一定会被笛声给吸引。”范姜魁牵着妻子,勾笑地走向祖母。
“……她是陆九渊的学生?”范姜老太君直睇着文执秀,问向孙子。
“姥姥好耳力,这也表示执秀吹得很好,是不?”范姜魁轻握着妻子的冰凉的手。“姥姥,你要是喜欢的话,我让执秀天天为你吹上一曲。”
他知道,执秀嫁入范姜府,问题多如牛毛,但擒贼先擒王,只要讨得姥姥的欢心,一切就妥当了。
“这……”范姜老太君有些犹豫。
在所有的乐器里,她最偏爱的就是竹笛,只因那声音清脆,让人感到神清气爽,可以忘却烦忧,但……
她眯眼,瞧文执秀羞涩勾笑,摸样极为讨喜,但一想到那是仇家千金,她就感到份外嘲讽。
“姥姥,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天天为姥姥奏上一曲,可好?”文执秀讨好地道。
她这么做,自然是希望两家可以尽释前嫌,但一方面也是替相公着想,她不希望他夹在她和姥姥之间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