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谢谢你。”不再看他,路嘉遥转身面着舞台,这次终能顺利拍下孩子表演的画面;直至间奏时,她才想起该把位子还他。
回首欲张唇说话,却发现不知何时开始,两人靠得如此之近;她一抬眼,便对上他半垂的目光,也因此才知道他几乎高出自己一个头。她有162公分高,于女生来说,不算矮个子,这样的她还得昂着下巴看他,那么他究竟有多高?
“有事?”她倏然转身,发尾擦过他脸颊,带了点香,他不禁低首看她。“要不要换回来?”她指指两边。
“不必,这样就好。”
两人再无交谈,只不过她总隐约感觉颈后有热息,轻轻的,暖暖的;知道他非故意,因老有家长为了拍照,不惜挤上前,两人难免为此有些肢体上的触碰,可她还是感到有些敏感,有些心不在焉。
待表演结束,各班被老师带回教室进行姜饼屋制作活动。
所谓制作,不过是领取园方早烤好的半成品,让孩子用蛋白糖霜组合,并发挥创意在屋上点缀。
桌面上摆着屋子主体的大小饼干块、各种造型的饼干、各色水果软糖、巧克力豆,还有蛋白糖霜等;老师在前头简略说明后,底下的幼儿和家长开始热烈讨论,气氛偷快、欢乐。
“林曼秾,你在做什么?”林子洋跟好朋友坐一块,手拿着饼干,好奇地看着好朋友手中的饼干。
“帮栅栏画上雪花啊。”
“你知道怎么画哦?”
“用这个。我妈咪说用这个画。”手握着装入蛋白糖霜的塑胶袋,从剪了小口的地方,把糖霜挤出来。
“哇!曼秾妈妈,你屋子黏好了,好漂亮喔。”林子洋看着好朋友妈妈正在黏烟齿,底下的屋子主体大致已完成;他再瞧瞧自己爸爸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禁羡慕道:“林曼秾,你好好喔,你妈妈都会帮你做,我爸爸到现在还没黏好,我觉得他笨手笨脚的。”
“林子洋先生,我已经很努力了。”一进教室,听过老师说明后,便埋首黏合房子的林方笙总算开口说话。
路嘉遥看了过去,只见他手中的饼干块上一大坨糖霜,她想,他大概是第一次挤花,力道拿捏不准,挤过头了吧。
“好像挤太多了?”她开口。
林方笙笑一下,道:“似乎是。”瞄瞄她的,再看看自己的。“怪了,怎么你能挤出那么细的形状,我一挤就整个爆出来?”
“轻轻挤,不够再补,就不会一次挤太多了……像这样。”她手稍使力,在屋顶上挤出糖霜,接着把小饼干一块一块黏上,做出屋瓦。
她动作细腻,表情专注。他看着她,道:“那天早上对你很抱歉,不知道你母亲生病,你必须临时让孩子搭娃娃车。”他想,那天早晨她会让孩子临时搭娃娃车,应是为了照顾她母亲。
路嘉遥意外他提起这事,思考了几秒,说:“如果你事先知道我是因为要带我妈去看医生,才让曼秾在那搭车,你就会允许娃娃车在那暂停?”
“不会。”他不加思索,又说:“上下学时间,校门口附近一百公尺禁停车,尤其是家长接送区。”
“你真是公事公办。”她盯着姜饼屋,好笑地问:“是不是生教组长都这么一板一眼?说一就不能做二?”
“你认为我不该这么处理?”
她微笑说:“我开玩笑的。是我没考虑到那时候正好是学生上学时间,才让娃娃车在那等我。既然是家长接送区,本来我就不该在那让曼秾上车。”
“唉唷!爸爸,你又挤太多了啦!”林子洋鼓着脸,生气瞪视着父亲手中那片大门饼干,上面满是白色的蛋白糖霜。
“……”林方笙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啧,他这双手真不适合这么细腻的工作。
“没关系,把它刮干净就好。”路嘉遥跟女儿换了位子,坐在父子身旁;她拿了根竹签,把他手中那片饼干上的糖霜刮了下来。
“曼秾妈妈,这样门还是白白的。”
她很有耐性地解释:“白白这一面,就朝外面,等屋子都组好时,会洒糖霜,让屋子看起来像是覆了层雪花,所以白白的没关系啊,反而会更有冬天下雪的气氛。”
“像这样啦,你看我的!”林曼秾的屋子已成形,只剩点缀其它细节;她小心翼翼捧起她的屋子,绕到林子洋另一侧,献宝地说:“有没有漂亮?”
“你那个圣诞树上面的礼物怎么黏的?”林子洋被另一个目标吸引目光。
“就把这个挤在水果软糖上面啊。你看,这样子做啦……”好朋友紧凑在一块,研究起来了。
林方笙目光从孩子身上挪开时,脸一侧,觑见她温柔凝视孩子的眼神,他开口:“看你动作很流畅,应该不是第一次做姜饼屋?”她目光移至他面上,道:“之前做过。那时候还在救国团教课,刚好对面教室的西点班在做姜饼屋,味道太香,我忍不住跑进去跟着学。”
“教瑜珈?”
她点头。“欸,教瑜珈。”
“我听你母亲说,你去学校演讲?”他好奇的是,瑜珈也能拿来演讲?不都是用做的?路嘉遥愣了一下,点头道:“其实就是去教大学生。”忆起她稍早的回应,他又问:“现在不在救国团教?”
“现在在一家私人机构教。”
“待遇比较好?”他微扬眉。
“是啊。听来很现实,不过你也知道现在孩子教育费不便宣,要是有好一点的待遇,当然就跳槽。”她说的他明白。也是自己成了父亲,才知道生孩子不难,教养孩子才是一大学间。谁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那天之后,我有去吃汤圆。”
“我知道,我妈妈有说。”她笑一下。“我听到时,真惊讶,想不到你就是子洋的爸爸。虽然在那天之前一直都没见过你,不过我们家曼秾每天放学回来就是东一句林子洋,西一句也是林子洋,还常常提起林子洋的爸爸,所以你们父子对我们家来说,可不陌生喔。”他挑眉。“曼秾常提我?”
“嗯。子洋好像都会跟她提你的事,她回来都会说你送子洋玩具,说子洋说你跑步很厉害,说你会带子洋散步,说你带子洋去哪里吃好吃的……子洋跟她说什么,她回来就报告什么。”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付出;买玩具给孩子、带孩子散步,不过是每个为人父母的几乎都会做的事。她的孩子会欣羡他的孩子有他这样味乂亲,必然是因为缺了父爱。他忽忆起子洋说过,曼秾的父亲好像会动手打人?
当然,他没打算提这种事。“后来舞蹈班的事考虑好了吗?”
“说到这个,真要谢谢你。”路嘉遥迎视他目光,眼神晶亮。“我打电话给你介绍的那位老师,她说学费打七折。我现在就等新开班后,带曼秾去学学看,目前还是先继续在幼稚园上舞蹈课。”
“我没帮什么,只是知道她有在外开班授课,传达一下讯息让你们知道。”他态度沉稳,徐徐地说着。她忆起稍早前在楼下外头看表演,他让出位子给她拍照一事,忽道:“其实,你人满好的林方笙闻言微愕,看她一眼。“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很凶喽。”她故意不看他,抿着微微的笑弧,压低嗓音,仿着男声说:
“下次要搭娃娃车,请在别处上车,这里是家长接送区!”未句刻意加重音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