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何时跟娘娘说的?”银屏愣愣地问。
赵晴一脸正色地回道:“就是前几天晚上,春荷哭哭啼啼地跑来跟我喊冤,求我替它作主。”
“可是娘娘,春荷在两年前就已经病死了……”金香突然脸色大变,总算明白赵晴的意思,吓得说不出话来。
“前几天半夜就是它来找我的。”赵晴也不想这么吓人,但为了证实自己所言不假,只好坦白。“千岁若是不信的话,可以马上派人到春荷以前睡的房间床下找找看,东西一定还在。”
元镇瞪着她片刻,然后朝王小冬使了个眼色。
“是。”王小冬马上去办了。
“若是没有呢?”他刻意压低嗓音,警告意味浓厚。
赵晴也只能孤注一掷。“那么我就是故意撒谎,以后千岁大可不必相信我说的话,不过若是有,还请千岁试着信任我,给我一次机会。”
“……好!”元镇就是不相信这世上有鬼。
赵晴转忧为喜。“谢谢。”
“不要谢得太早。”他的王妃并不是个会开口道谢的女人,她究竟是谁?这个念头才升起,就连元镇都觉得荒谬,明明就是同一个人,不可能被调包,那么是受了刺激?回想起来,这种诡异的状况是在她回魂之后才发生,该不会真是如此,性情才会有所转变?
“是。”除非春荷骗她,否则一定可以找到。
在等待期间,元镇已经在椅上落坐,见赵晴也跟着坐下,动作秀气地喝着茶,不自觉地打量起她来,似乎想要找出破绽,让赵晴有些如坐针毡。
不到半个时辰,王小冬就捧着沾满泥土的木盒进来,木盒尺寸并不大,两手合并起来刚刚好。
“奴才在春荷生前睡的床下挖出这个东西,还请千岁过目。”他没想到真的会挖出东西,着实吓了一跳。
元镇凤目一凛。“打开!”
“是。”王小冬把木盒放在几上,掀开盖子。
不只赵晴,其他人也伸长脖子想要看个清楚,只见里头除了几块碎银子,也就只有二十多个铜钱,以及几朵早已干燥的花,真的不多。
“春荷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银子就这些?”赵晴一颗心都酸了。“这些钱够请大夫帮春荷的母亲看病吗?”
金香摇了摇头。“娘娘,这点银子哪够……”
“春荷省吃俭用,才攒下这么一丁点钱,连生病都不敢说,就这么死了,真的好傻。”银屏眼眶都泛红了。
赵晴不由分说地拔下插在发髻上的银簪,放进木盒里。“请千岁命人把这个木盒送回春荷的老家……”
见肃王不发一语,只是用莫测高深的目光瞪着她,她不得不用两手护着肚子,慢慢地屈膝下跪。“求千岁成全!”
她答应过春荷,一定要做到。
银屏和金香也跟着下跪。
“这不过是你事先安排好的一出戏,想要取信于本藩罢了!”他不禁嗤之以鼻。“若真的有鬼,就叫它们现身,让本藩好好见识见识。”
眼看他还是不信邪,赵晴有些恼了,也不跪了,两个婢女连忙伸手搀扶她。
“那我再说一件事,这也是春荷亲口告诉我的——春荷并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害死的。”
元镇眉头一拧。“是被谁害死的?”
“当时住在东三所的一位徐夫人。”
“徐氏?”元镇一时想不起这个女人是谁。
王小冬俯下头,在他耳畔说道:“回千岁,应该就是目前住在后花圜的小佛堂,吃斋念佛的那位徐夫人。”
徐氏是他的第一个妾室,进王府时不过十五岁,两人年纪相当,元镇已经好多年不曾见过她,连长相都记不起来了。
“春荷并不是想要报仇,只是希望能将它的死讯告知家人,请双亲原谅它先一步离开人世的不孝。”因为被对方的孝心感动,赵晴很难开口拒绝。“只要千岁把徐氏找来询问,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见她说得振振有辞,元镇不禁有些半信半疑。“去把徐氏找来!”
“是。”王小冬衔命去了。
赵晴不禁又有些紧张,万一徐氏不肯认罪,又该如何突破对方的心防,要是春荷这时出现该有多好,她可以做中间人,让她们当面对质。
一直在暗中观察她的元镇则是想着只要把徐氏找过来,就可以拆穿这个女人的谎言,看她以后还能玩什么把戏。
就在两人各怀心思的情况下,徐氏被请到了后寝宫。
只见徐氏不过二十出头,一头及腰的青丝已见几缕白发,穿着朴素,十指不停拨弄着手中的绿檀木佛珠,状似虔敬。
“见过千岁、娘娘……”她来到两人面前,福身见礼。
瞅着眼前的徐氏,相貌虽比不上姚氏,但也算是端庄大方,一脸无害,赵晴实在看不出她居然会是个杀人凶手。
“……本藩有件事要问你。”元镇率先开口。
徐氏半垂眼睑。“是,千岁请问。”
“你可认得一个叫春荷的丫鬟?”
他的话才出口,就听到哗的一声,徐氏手上的绿檀木佛珠散了一地,脂粉未施的脸蛋更是白得吓人。
“千、千岁怎么突然问起春荷的事?”她的嗓音明显颤抖,方才的沉静娴雅一下子就破功了。
元镇眉头蹙拢。“春荷是怎么死的?”
“她……她……”徐氏往后退了两、三步。
“说!”他用力拍向座椅把手。
她顿时跪了下来,这两年来,总是被恶梦纠缠着,老是觉得春荷阴魂不散,想要跟自己索命,最后才会避居到小佛堂。
“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得知千岁又要纳妾……一时愤怒才会……才会
迁怒于她……硬是把春荷的脸压在水盆内,没想到就这么溺死了……”徐氏啜泣一声,从实招来。“奴婢慌张之余……就命人将她搬回房里……假装病死在床上反正王府里头……也没人会追究一个丫鬟的死……”
赵晴不想同情她,但又忍不住觉得徐氏可怜,男人大享齐人之福,却不曾为女人着想过,放任她们的心被嫉妒给啃蚀,才会做出后悔莫及的事来。
想到自己也听说父亲在外头养小三,还一个换过一个,而母亲则是打扮得光鲜亮丽,两人同进同出,让人以为夫妻俩很恩爱,没有离婚也只是为了面子,不想让亲戚朋友在背后取笑,婚姻到底是什么呢?
“奴婢十五岁那年就进王府伺候千岁……千岁是奴婢唯一的男人……也是终身的依靠……就算有了新人……也盼千岁能够回头看看旧人……可是一天天过去……连想见千岁一面都难……”她哭得声嘶力竭。“这漫漫长夜又该如何度过?千岁可明白奴婢心中的痛……”
“够了!”对身为皇子,如今又是藩王的元镇来说,既然是妾,就该认命,在王府里不愁吃穿,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不该奢望更多。
徐氏爬到他跟前,抱住他的脚。“奴婢杀了人,愿意一命抵一命……千岁就亲手杀了奴婢吧……奴婢不想活了……”
“王妃怎么看?”他故意反问赵晴。
她以为肃王真的在问自己的想法,沉吟了下。“春荷的本意并不是要一命抵一命,不如就让徐氏把身边值钱的东西拿出来,用来帮助春荷的家人,治好春荷母亲的病,改善家中的状况,这也算是赎罪的一种方式。”
元镇有些惊讶地瞪着她,从来不知他的王妃竟会这般宅心仁厚,还会处处为人着想。
“这种方式不好吗?”见肃王瞪着自己,赵晴困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