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镇登时把头转过来瞪着她,仿佛想要确定赵晴话中的真伪。
赵晴,你要挺住!
可是时间拖得愈久,她就愈心虚,最后只好投降。
“……其实这是我骗你的,锦姑没这么说。”赵晴低头认罪。
可恶!她的脸皮为什么不厚一点?干么要承认说谎?这么一来,他以后不就更不会相信她了?自己真是笨蛋!
就在赵晴兀自懊恼之际,却也错失了浮现在元镇唇畔的一抹淡淡笑意,就连本人都没有发觉。
见身边的男人没说话,她怯怯地瞟去一眼。“生气了?!”
他哼了哼。“本藩就这么容易生气吗?”
赵晴先是点头,不过马上又摇头。
“哼!”算她识相。
就只有这样?没有发火?赵晴等了好久,肃王都没再开口说话,但也没有起身离开,她想找个话题再聊下去,一时又找不到,困意再度让眼皮开始往下掉,身子也跟着放松。
过了一会儿,元镇发现左肩被什么东西压着,偏头看去,就见他的王妃靠在他肩上打起盹来了。
元镇不由得觑着她安静的睡颜,她没有一丝惧意,无比信赖地靠在自己身上,这是他从没想过的画面,喉头不禁一梗。
他没有动作,就怕会吵醒身旁的女人。
在他的记忆中,心情已经好久好久不曾像现在这般平静过了,这才感受到自己有多么疲倦,他不想和上天过不去,更不想和百姓作对,只是愤怒无从宣泄,也只能怨天怨地。
这一刻,深沉的倦怠感涌向四肢百骸,让元镇跟着全身放松,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皮,也想这么睡着。
如果能一直到永远该有多好。
托锦姑的福,夫妻俩的关系出现了转机。
虽然不是每天,但元镇只要有空,就会到后寝宫来,两人就坐在凉亭里,一起喝茶,吃着点心,偶尔聊上几句,不过赵晴总是没过多久就开始呵欠连连,然后靠着他睡着了。
到了最后,都是由元镇抱着她回屋里去,连他都发现自己似乎有些不大一样,情绪变得安稳平静,也不再烦躁不安。
将近一个月,他没有再杀过人,也没有动过怒。
直到最近几天,元镇觉得她好像瘦了,照理说腹中的胎儿愈来愈大,应该会变重才对,但是大的只有肚子,她的下巴却变尖了。
元镇对于自己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天,他又将赵晴抱上寝榻,安顿好之后,他决定好好问问伺候的婢女。
“王妃平常吃得多不多?”
金香结结巴巴地回道:“回千岁,娘娘吃得很多,胃口也很好,一天要吃上好几顿,奴婢不敢欺骗千岁,千岁只要问典膳所便知。”
“那她为何会变瘦?”他非问出个原因不可。
“回千岁,娘娘是胖在肚子上……”银屏也回答得胆颤心惊。“良医副说世子相当健康,不需要额外进补。”
元镇睨了满脸惶恐的婢女们一眼。“王妃再瘦下去,本藩唯你们是问。”
“是。”两人诚惶诚恐地回道。
待他一走,金香和银屏才吁了口气,决定严加监督,免得娘娘再瘦下去,她们可就要倒大霉了。
姚氏在屋里踱着步子。
已经将近一个月,千岁都没来找过她,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形,于是她让婢女偷偷去打听,才知道千岁白天都去了后寝宫,为的就是陪伴王妃,晚上则一个人睡在前寝宫,可以说变得清心寡欲,而且滴酒不沾。
“千岁和娘娘的感情突然好起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坐立不安地喃道。“再这样下去,千岁的心会离我愈来愈远……”
她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有没有打听到娘娘是用了什么手段,让千岁天天到后寝宫去的?”姚氏转而又问两名贴身婢女。
桂花和兰儿你看我、我看你,面带敬畏之色。
“奴婢听说娘娘可以看到‘那种东西’,还能跟它们说话……”
“奴婢还听说娘娘看到过世多年的锦姑,锦姑似乎还托她带话给千岁……”
姚氏娇哼一声。“这世上哪来的鬼!她以为把锦姑搬出来,千岁就会相信她?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看到了,我竟没有防到娘娘会使出这一招,着实太小看她了。”
万一千岁和娘娘真的和好,等到孩子生了,又是世子的话,自己便不再是最受宠的女人了。
“你们再去仔细打听,看娘娘究竟是真的看到,还是故意装神弄鬼。”她一定要想办法破坏才行。
婢女们不禁面面相觑。“夫人要奴婢怎么做?”
“这种事还要我来教吗?”姚氏啐了一口。“你们私底下去跟后寝宫的婢女打听打听,必要的话就用银子收买,看娘娘是不是学会了什么旁门左道的功夫,要不然就是有人暗中帮忙,像是放姻缘符、下桃花咒之类的,才能把千岁的心给勾走,否则千岁原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这会儿却三天两头的往她那儿跑,其中一定有鬼。”
兰儿一脸为难。“奴婢不敢……”要是让娘娘知道了,她们可就死定了。
姚氏娇吼一声,两巴掌也跟着赏了过去。“没用的东西!”
“奴婢真的不敢……”桂花也哭着跪下,平时可以帮主子对付其他妾室,可这次面对的是王妃娘娘,谁都不敢造次。
姚氏不禁气得咬牙切齿,原本美艳的皮相因为嫉妒而变得丑陋如鬼。
夏天的晚上非常闷热,加上赵晴已经怀孕七个月,胸口经常会感到发闷,还会有些呼吸困难。
原本她的睡眠质量就不大好,如今又在半夜被吵醒,她原本不想理会,反正那些阿飘没有受到邀请也进不来,可是一听到饱含乞求的声音,她实在于心不忍,只好又爬起来。
“……人生就是这样,悲多过于喜,也真是难为你了。”她搬来一张绣墩坐在门边,和伏身跪在外头的男飘说话,虽然赵晴有邀请它进来,不过碍于礼教和规矩,对方说什么都不肯,她只好隔着门板听它倾诉。
这个男飘据说是王府里的花匠,年近四十,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加上尚未娶妻,没有一儿半女,几年前在工作时,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头绊倒,撞到树干,就这么死了,因为无人祭拜,身上也没有盘缠,加上衣衫褴褛,连一双鞋子都没有,便这么流连在人世,一直到现在。
“这都是命,奴才没有怨言……”男飘吸了吸气,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只是有件事想请娘娘帮忙。”
赵晴颔了下首。“说吧!只要我帮得上忙。”
“能否……能否请娘娘烧一些纸钱给奴才,让奴才在路上花用。”好不容易有人看得见自己,还听得见自己说话,可偏偏是这般身份尊贵的人,让它实在有些惶恐。
赵晴还以为是要帮多大的忙。“当然可以,明天一早我就请奉祀所准备纸钱,多烧一些给你,希望你下辈子有妻有子,过得幸福美好。”
男飘伏身磕头,没想到王妃娘娘心地如此善良,愿意帮自己这样的人。
“多谢娘娘金口……奴才姓方,贱名大贵,娘娘在烧纸钱时,千万记得要叫奴才来收,否则会被其他‘人’给抢走,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奴才又不好意思去跟它们要回来……”
“我记住了。”赵晴心想这个男飘还真老实,能帮上忙真是太好了。
它感激涕零地说:“奴才下辈子做牛做马,都会报答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