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后,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走出山洞,四下查看了一番才熟门熟路的绕到慈善院,
“借”了点东西。
金乌西落,月兔东升。
一轮弯月挂在井口大的圆孔洞旁,几点星子一闪一闪的伴随缺了一半的月儿,给寂静的夜晚带来一丝明亮。
“我还没死?”
昏昏沉沉中醒来,恍如隔世的男子吃痛的呻吟一声。
“你死了我怎么办?我可不想伴尸一整夜,要是你变成鬼在我面前飘来飘去,我还不吓死。”她是死过一回,但是不表示她不怕鬼、胆大如牛,死状恐怖的鬼不见的好。
果然还是很可恨,一张嘴能把死人气活。“我身上的伤是你包扎的?”
“不然你有看到第三个人吗?啧!一共三十七处刀剑伤,还有两个箭孔,你一身的血快流干了,居然还能活,你的命也未免太硬了。”连阎王爷都不收。
“你……你都看了?”小小的火堆燃烧出红色的火光,映出男子红通通的脸,以及泛红的耳根。
“不看怎么上药?你真是很命大,伤势都见骨了,下手的人真的很狠,要你一命归阴。”
那翻起的肉她看了都想吐,她缝伤口的手都会抖,好几次扎伤了手。
宫清晓庆幸她蒸馏出一坛高浓度的烈酒,虽然和药用酒精仍是差上一截,但用来杀菌、消毒还是管用,防止败血症。
一提到追杀他的人,他面沉如霜。“我会负责的。”
“负责什么?”她难得傻一回,露出困惑的神情。
“负责你的一生。”只要他活得够久。
“听不懂。”她的一生关他鸟事?
他撇开脸,耳朵红得快滴出血来,语气粗嗄的道:“我是说我会娶你。”
“为什么?”她没有被求婚的羞涩,反而一脸不解。
男子的脸由红转黑,有几分恼意。“因为男女授受不亲。我毁了你的名节,理应登门求娶。”
闻言,她噗哧一笑。“你忘了外头有人等着要杀你吗?”
“无妨。”既然他死不了,就该他们死了。
“还有,我今年才十岁。”不宜许亲。
“我可以等你。”他捂着胸口轻轻一咳,一丝血沫子从口中溢出,顺着嘴角滴落地面。
“可是我不想等你呀!万一你等不到我及笄就死了,那我该嫁你的牌位守活寡,还是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我有克夫命,然后一辈子嫁不到良人。”她得未雨绸缪,绝不能让人三言两语给拐了。
这年头到处有坏人,挂着善人面具偷抢拐骗,她爹说遇到这种人就要赶紧跑,头也不回。
“……”她就那么希望他死?
“万一你没死却变成残废了,那我不是更惨,连改嫁的机会也没有,每日拖着孱弱的身躯服侍你,没法夫妻同游三川五岳,苦情女子欲哭无泪……”她说得十分悲凉。
“够了,小小。”她能不诅咒他吗?相隔多年未见,这小丫头练就了一条毒舌。
宫清晓把火堆拨亮,换了个话题问道:“对了,你是谁,为何知晓我的小名?”
他一怔,牙根生生咬紧。“我以为你认出我了。”
“有点面熟。”这是客套话。
玄子铁面色一冷的气瞪她,“你是脑子被桃花砸烂了吗?对于被你指使来指使去的过路客,你忘得真彻底。”
“我没指使……”桃花?过路客?宫清晓脑海里浮起一丝丝模糊的记忆,唯一和桃花有关的人是在五年前…… “等等,你是那个神仙一样的小哥哥?”
怎么会是他?一点也不像。
经过五年的世事浮沉,一同摘过花的两人各有际遇,一个事事顺心,银两赚饱饱,在爹娘、兄长的宠爱下,天天笑着醒来;一个遭遇波折,父兄阵亡,十三岁时便投身军旅,在战场上杀出一条血路。
“你……”他欣慰地想与她叙旧,没想到……
“玄哥哥,你变丑了。”也“老”了很多。
少年长大了就没那么萌,小正太的俊美成了大叔的沧桑,怎么看都少了夺人视线的美姿。
“你眼睛瞎了。”要不是无血可吐,他定被她气到吐血,男人靠的是实力不是容貌。
“没瞎,你看我还趁夜到慈善院摸了些食物,两眼亮得很。玄哥哥你饿了吧!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跑。”她可不要受他牵连,死一个好过死一双,阿弥陀佛。
哎呀!她怎么学了老和尚,三句不离菩萨。
他没被她气死是功力深厚……吧!“你那个是什么?”
“鸡腿。”她大口一咬。
“我吃的是什么?”
“加了鸡蛋的饼子。”很营养。
“为什么你吃的是鸡腿,而我是硬得硌牙的饼子,你忘了谁才是伤患吗?我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
宫清晓两三口地把鸡腿吃完,然后义正词严的睁着明澈双瞳道:“食物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取来的,理应由我先挑,你只是顺便的,有得吃还挑?人不可以忘恩负义。”
“我是顺便的?”他的牙磨得咯嘣作响。
“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就死了,饼子什么的也吃不着,我呢!施恩不望报,没指望你报恩,可是你也不能恩将仇报呀!连恩人嘴角的口粮也要抢,你真是天良泯灭。”
“……”算她狠!
玄子铁一口一口的扯着饼子,勉强吞咽,一声不吭的冷着脸。
“玄哥哥,你会不会冷?”
“过来。”
入夜之后,气温骤地下降,即使烧着一堆干柴,穿着单薄的宫清晓还是冷得浑身打颤,上下两排牙齿咔昨作响。
她只想取暖,没有考虑到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她毫无顾虑的直接求援。人都快冷死了还管什么应不应该,有谁能温暖她,她叫谁祖宗都成,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但是……
“玄哥哥,你身上好臭……”爬到一半,她嫌弃的捂着鼻子,要前进不前进地犹豫不决。
“你说什么?”玄子铁声冷的沉下音。
“没有、没有,就是有点小小的味道,我忍忍就是。”宫清晓识时务的松开捏鼻的手,龟速的继续往前爬。
看她可怜兮兮又有些娇气的模样,玄子铁心中有再大的火也成了小火星,呼地一吹就灭。
“还耍小脾气,冷死你算了,我连赶了半个月的路,这点气味在所难免。”
闻言,她惊恐的睁大眼。“你是说你有半个月未净身?!难怪臭烘烘,我……我还是离火堆近一点……”
想到他一身污垢,宫清晓慢慢地往后退,她一向是爱干净的人,不能忍受连澡都不洗的臭人。
冷就冷吧!总比臭死的好。
可是一只长臂不允许她退缩,老鹰捉小鸡似的将她拎起,搂入充满血腥味的怀里。
“你变轻了。”羽毛一样的重量。
她闷闷的一嘟嘴。“是你变壮了,我好歹是出身名门的小姑娘,被你这样拎来拎去我多没面子。”
寂静夜里,他冷冷一勾唇,“你也没那么守规矩,叫你走你偏不走,自找的。”
她一点也不像闺阁千金,待在绣阁里绣花,做女红,学琴棋书画,反而如男孩子般到处跑,仗着父兄的宠爱胡作非为,搞得人仰马翻,给父母、兄长去收拾善后。
真正的名门闺秀不会夜半不归,也没有胆量救助濒死之人,还像在市集买菜般论斤论两的讨价还价,为一名陌生男人上药毫不胆怯,居然有闲工夫细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而在这之前她根本没认出他,对所救之人的品性一无所知,她就不怕所救非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