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当三房不存在,各过各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吗?就算老死不相往来也不沾京官的光。
可是老夫人偏偏见不得三房快活,只要一见他们过得好些,便会开始折腾,让人有口难言。
其实在嫡出的几房迁居京城后,她爹重拾四书五经准备考个进士当外放官,可是大伯父进了吏部,主管人事考核分发,她爹便息了这念头,以举人老爷的身分做起生意。
外放地方有好有坏,若是大伯父心狠一点,将她爹分派到穷山恶水、盗匪横生的地界,他们说不定还没到地头就被土匪杀了。
生命诚可贵,富贵如浮云,为了小命着想,还是安分的当个小老百姓,起码不会遭受迫害。
“你哥哥们我倒不担心,娘不放心的是你,婚姻是女子第二次投胎,嫁得好与坏攸关一生,就怕她拿你当筹码,挑了个品性很糟的权贵联姻。”这才是她所忧心的。
“娘,小小知道你宠我,你尽管放宽心,我应付得来。”宅斗她不是不行,而是没机会发挥。
儿养九十九,母忧到一百,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娘知道你很聪明,可大宅子的肮脏你还没见识过,表面笑得和你如同一家人的人不见得是好的,口蜜腹剑最难防备。”
她那些个妯娌呀!个个都不是好惹的,出身好,靠山稳,娘家全是官宦世家,除了老五媳妇较为良善。
“娘,你别把头发愁白了,我们都还没进京呢!瞧你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她以后还能嫁人,逃开宫府这些糟心事,可她娘呢,一辈子只能在这里了,四方墙围住的牢笼。
温氏苦笑的拍拍女儿的手,眼露心疼。“还让你来安慰娘,娘心里挺难过的。”
宫清晓扮小的逗她娘开心,从马车坐垫下的黄花梨木小柜中取出一只镶珠贝匣子。
“娘,这是特别改造过的,上面一层你就放些不起眼的簪子、银钗,底下压着几间铺子的房契、地契,咱们三房有钱瞒不了人,再放上几万两银票。”
“你是怕……”温氏捉着帕子的手一紧。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如果被祖母惦记上,硬要充入公中,你还有借口说是私房,亮出来给他们看,表示咱们不藏私,媳妇的嫁妆他们好意思取走吗?”她眼底一闪锐光。
“你这孩子呀!想得真周到。”她倒没想过这一点,只想着要面对难缠的婆婆,如何护住儿女。
“还有呀!娘,这下面有个夹层,你就把贵重的东西往这里藏,我设有三重机关,想打开没那么容易。”宫清晓得意不已的炫耀。
温氏失笑地将女儿搂入怀里,让她的头枕在肩头,轻轻抚摸她乌黑发丝。“娘的贴心小棉袄,娘要少了你该如何是好,真舍不得你长大,若一直是扎着小髻的小姑娘该有多好。”
宫清晓好笑地咧开嘴,扮了个俏皮的鬼脸。“我要真长不大你才该哭呢!对了,娘,我们有几间铺子?”
女儿的迷糊让温氏哭笑不得。“三十六间。”
“庄子呢?”
“五座。”其中有一座是温泉庄子。
“田地呢?”她只记得很多。
“近千亩。”这些年陆陆续续买了不少。
“娘,你取出几间不太赚钱的铺子,和一、两间很赚钱的铺子,大约十张契纸放在匣子上层,庄子放三座藏起两座,地契对半,其余都放在下层,藏着掩着不让人知晓。”
“你是不想太打眼?”财帛动人心,银子多遭人眼红,只有妒人多,没有怨人少的,人之常情。
宫清晓重重地点头。“宫府在老家的铺子也不过十来间,咱们一下子拿出三十六间怎么可能不让人心生邪念,宁可低调点做人也不要太张扬,咱们毕竟是庶出,不能比嫡出的富有。”
就刚好够招摇就好,让人家知道三房有银子,而不是靠嫡母施舍一二的可怜虫,他们完全可以不用依赖宫府,谁也不能在银子上头为难他们,别人砸的是银子,他们丢的是银票,够呛人了吧!
“可是我们没有不赚钱的铺子呀!”温氏很苦恼,他们每一间铺子的净利都足以抵宫府放租出去十来间铺子的租金。
放租和自己经营是相当不同的,前者的金额固定,以一年为期一次收齐,看似很多,实则不够花费,宫府的嫡出主子将近三十多人,分到每个人手中根本不够用。
而后者是能自个儿掌控,赚多赚少全看自己有没有用心,三房父子在经商上颇有天分,宫清晓是打地基的人,她先抛出能赚钱的行业,父子三人再合力接手,把她的经营理念发扬光大,继而铺子越开越多。
宫老夫人只想坐享其成不愿付出,她认为四个儿子赚的钱足以支撑府里的开销,而且还有儿子的下属不时送些金呀银的礼,当官没油水好捞还当什么官,回家种田去。
殊不知京城的花费惊人,一开门就是要银子,主子、下人要月银,往来的人情应酬、对上官的孝敬,就连宫里的太监都要打点,处处都要用钱。
这些年下来,公中已经薄了,再加上几房媳妇各有思量,上缴的银子不如以往,表面光鲜的宫府渐走下坡。
闻言,宫清晓哎呀一声扑倒在坐垫上,好不烦恼的呻吟。“娘呀!你们怎么这么会赚钱,也不给别人留一条活路。”
温氏笑笑地拉拉女儿翻高的裙子,轻拍看不见的灰尘。“是你太会折腾了,一下子要酿酒,一下子要做醋,上万两的山头眼不眨的买下,还种起茶来,你呀!专做甩手掌柜,累的活全丢给你爹和哥哥们。”
“我不想别人看不起我们三房。”他们受够委屈了,老让人打压真叫人气不过,三房也是人。
温氏眼眶一热,“娘的小小呀!多令人心疼。”
第七章 下马威(1)
黄昏时分下了场小雨,马车驶入镇上的客栈,三房一行人在此地休息一晚,等雨停了继续赶路。
地面有些泥泞,凹凸不平,低洼处积了雨水。
连赶了两天路,终于看到灰白斑驳的城门,此行由东门入,要到宫府所在的南门大街还有一段距离,那里是富商、高官的聚集地,处处可见穿着官服的大小官员来来去去。
“娘,帮我梳个小髻吧!”第一印象很重要。
温氏先是不解,继而了悟的会心一笑。“你这小促狭鬼。”
取出镶嵌红宝石的玉篦,温氏将女儿梳好的小髻打散,左手捉了一把头发在手里缠绕成小髻,再用坠着七彩丝线系着铃铛的梳篦固定住,左右各一,俏皮可爱又稚气。
蓦地,马车重重的摇晃一下,两母女差点撞上车壁。
“让让、让让,妖鬼将军回京了,闲杂百姓避向一旁,头压低,不许抬头,平蛮大军要入城……”
“妖鬼将军……”宫清晓小声的轻喃。
一声吆喝伴随着响彻云霄的锣鼓声,路上行走的百姓退向两旁,宫家三房的马车也拉到旁边,等待大军通过。
妖鬼将军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一员猛将,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每回领兵出战都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模样可怕骇人,不似人声的粗吼从喉咙发出,敌众当下吓到腿软,弃械而逃。
据闻他命格硬,煞气重,他的父兄、母亲都被他克死,他那一房只剩下他一人,手足全无。
而他在战场上的冷厉残酷更是为人所胆战心惊,对敌人从不手软,迅猛如螅虫过境,寸草不生,他让各部落无处可逃,不留人,只留财,堂而皇之的搜括他们的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