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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页

 

  正兀自得意自个儿把美人逗笑,夏舒阳眼角余光一掠,才发现男人那双长且神俊的眼又射出刀光,居高临下狠狠往她脸上砍。

  “唔……”是,大将军王爷,一切低调行事。她缩缩颈子。

  聂行俨再一次转向蔺绯云,淡声道——

  “今日领大阳姑娘觐见陛下,陛下亦给了赏赐,此时在这儿遇公主銮驾也算得上巧,只是若对公主殿下有所冲撞,还请看在本王面子上宽看本王这就领她出宫。”道完又是一揖。

  这男人面对公主时平静淡然,看她时就恶狠狠,面上表情收放自如,善变啊!见他欲要拉她起身,又瞥见绯云公主一脸焦急却踌躇不前的模样,夏舒阳不禁又要腹诽——这男人不懂怜香惜玉便也作罢,连脸色都不会看吗?公主殿下明摆着就是要寻他说话,他是心底敞亮,却故意视若无睹吧?

  此时际,一阵急促马蹄声从宫墙外传进。

  听声辨认,约莫七骑,那人马来得好快,眨眼间过护城河桥,直入外围宫门。能带随从们策马入宫,且禁军宫卫不敢阻拦,除当今圣上外,也唯有东宫太子有此权力。

  得!太子殿下驾到,她夏舒阳起身了还得拜下,干脆继续跪伏着省事。

  于是两掌交叠平贴于地,额头虚抵手背,只管听着聂行俨与绯云公主向太子殿下请安问好,而随公主前来的宫人与侍女们全跟她一般跪了一小片。

  “原来是咱们手握雄兵、威震北境的大将军北定王爷在此,难怪十妹妹会留连不走,站在宫墙内就聊开了。寻常时候十妹妹散步是不出内廷范畴的,莫不是从哪儿打探到某人进宫的消息,所以一溜溜这么远来?”

  “太子哥哥说什么呢?”蔺绯云窘迫至极。

  “公主殿下与臣偶遇,因关心北境战事,于是下肩舆多谈几句,如此而已。”

  太子冷哼。“话用嘴巴说,当然说得漂亮,事实如何又有谁知?”略顿。“十妹妹,别怪皇兄没警告你,你这是病急乱投医,下场只会更惨。”

  “太子殿下有疑虑尽可对臣,大丈夫事无不可对人言,殿下不必为难公主。”

  “王爷……”、“北定王!”前者是夹带泣声的羞惭哑唤,后者则是东宫之怒。

  “倘若无事,便请殿下允臣偕人出宫。”

  夏舒阳俯首不动,眸珠乱滚,听得她小心肝评评跳。

  太子不是个好相与的,厉害的是聂行俨语调变都没变,依旧淡定徐沉、从容不迫,完全听不出丝毫惶惑或其他意绪。

  “偕人出宫?是了,王爷今日奉召面圣,听说把一个什么牧场女也带了来,就这姑娘吧?你,把头抬起来。”

  后面的话是冲她夏舒阳来。欸,还想她如何低调行事?

  她听命抬头,恭恭敬敬道:“民女夏舒阳,见过太子殿下。”

  她原也想眼观鼻、鼻观心,学学一旁男人装淡定,但实没管住两只招子,眸光一荡,就有些懵了,被停在太子肩上的一头小猎鹰吸引了去。

  小猎鹰非常之美,是北境外的西北高原才有的品种,体型偏小巧却异常迅猛,嘴峰突显,喙与爪子都特别有力……她仿佛很久、很久……很久不曾再见。

  她这一瞬间失神的模样,让一双灿亮丽阵如润晨露,迷蒙如酥,连她自个儿都不知,这般眼神当真撩人心弦。

  太子突然翻身下马,笔直走到她跟前。

  小猎鹰在主子有所行动时,稍稍飞离,待主子站定,又落回原处。

  “没想到长得竟然不错,挺有味道啊……”太子非常纡尊降贵地蹲下,肩上猎鹰收敛羽翼,鹰眼锐利,拿她当猎物似直盯不放。

  当朝太子仅稍长聂行俨三岁,但夏舒阳眼中这位未届而立之年的东宫储君,五官算得上俊美,然眼下隐隐发青,已虚浮出两坨眼袋,面颊削瘦,瘦到鼻翼边延伸而下的两道法令纹明显可见……

  这便是天朝未来的国之储君?

  无半点英雄气概,无丁点昂扬气势,那双闪动阴柔光芒的眼或者不惧杀伐,但可有刚明之度?

  太子之笑颜色轻佻,修长漂亮的指已然探来,差毫厘即要抚上她粉嫩腴颊。

  她没要躲,亦不能躲,被摸就被摸,反正她也常摸别人,摸人者人恒摸之,她能接受。

  然,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掌突然打斜里横插而出,太子还没扎扎实实碰触到她,腕处已被横空出世的铁掌稳稳握住。

  她愣了愣,缓缓睨向不知何时也蹲在她身侧的聂行俨。

  太子同样愣了愣,亦缓缓将目光挪向那只大胆制止他的手,再缓缓移到那手臂的主人脸上。

  聂行俨一双俊目似隐风雷,未待太子启声,已道——

  “天养牧场受朝廷旌奖,大阳姑娘更是蒙圣上召见的飒爽英雌,简在帝心,臣奉旨负有护卫之责,还望殿下自重。”

  太子气息渐粗,一声浓过一声。

  他瞪着那张严峻刚毅的面庞许久,久到夏舒阳都觉他是否怒至极处气懵了,那张薄而红的唇忽而勾笑,以极低、极轻的嗓音,一字字极慢地道——

  “聂行俨,别以为你当年救我出陀离军的俘虏营,我就该感恩戴德,任你嚣张猖狂。君是君,臣是臣,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便父皇再喜爱你又如何?待本宫即位,本宫为君上,你永远只能是臣下,届时……呵……有你好看,有你北定王聂氏一门好看。”

  太子道完,立即甩开腕间大掌。但他内心亦知,是对方有意松放,自己才能轻易甩脱箱制……思及此,怒火更炽,他倏地立起,翻身上马。

  小猎鹰仿佛感受到主子腾腾怒意,遂低空盘旋。

  夏舒阳眸光再次被引了去,方寸发颤,胸间似有沛然之物滚滚腾烧。

  她在害怕,既惊惶又愤怒,因太子撂下的那些狠厉话语。

  会成真的。

  绝对会。

  倘是让这样的人登上皇位,北定王聂氏一门忠君护国,却不会有好下场。

  “十妹妹还不走?!真想闹出格吗?!”策马离去前,太子再一次斥喝。

  绯云公主玉脸苍白,唇瓣抿得几无血色,一遍遍举帕拭泪,已不敢再看聂行俨一眼,她低着螓首匆匆上了肩舆,命宫人起行。

  不能够。夏舒阳模糊想着,公主不能够不瞧大将军王爷啊……为什么?是公主害怕了?怕她那个太子哥哥要让所有人不得安生?

  既然如此,把源头的祸端除去就好,不是吗?

  太子不能留,此人太阴险歹毒,不能留……

  不留……

  她两腿仿佛跪僵,动也不能动,猎鹰仍低空盘旋,她懵了似痴看。

  太子一行人已离她有段距离,有谁轻托她肘部欲扶她起身。

  “没事,走吧。”男人平淡开口,浑不把未来储君的威胁当一回事似。

  怎么可能没事?

  那是祸源,是毒瘤,是芒刺在背,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利刃。

  一声鹰啸清厉凄心,聂行俨仅来得及扬眉,那头体型小却迅猛无比的猎鹰已以俯冲之姿撞上主子的后脑勺!

  冲撞之后,鹰祭出强而有力的爪子与刚硬的勾喙,猛烈攻击。

  电光石火间,鹰爪将主子的一耳扯得稀巴烂。

  主子痛叫,挥臂要挡,鹰爪落在主子的前臂,一抓又是鲜血淋漓,接着鹰喙跟着一啄一勾,生生将主子的一球左眼剜出,干净俐落。

  遭鹰儿袭击的东宫太子重重落马,当场昏死,鲜红濡染半身,左眼的血窟窿更是不断冒血。

  事起事落,全是眨眼间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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