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家睿不再说话,依偎着她,她轻轻拍他的背。
气氛温馨,两人都没发现门外伫立着一道沉静如山的人影,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睡吧!”谢可心低下唇,亲亲孩子软嫩绵细的脸颊。
她替他盖好被子,哄他睡觉,确定他睡沉了后,留下一盏小夜灯,悄悄走出房间,带上门。
还不到九点。
她和关在齐的新房也在三楼,和家睿的房间中间隔著书房及小客厅,这时候关在齐即使在家也是待在书房里工作,所以她很放心地回到卧房,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踢开拖鞋,倒在软绵绵的床上。
累死了。
太久没游泳,她竟觉得有些筋骨酸痛,她随手抓起一个抱枕搂在怀里,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按摩背部。
“你在干么?”一道低沉的嗓音忽地落下。
她吓一跳,一骨碌弹跳坐起,这才惊觉关在齐坐在临窗的单人沙发上,正拿着本书翻阅。
“你、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剑眉斜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你……应该在书房啊!”每天晚上,他不都在书房待到三更半夜,等她睡了才回房吗?
“我工作做完了,想休息一下。”
那也不必在这里休息啊。她眨巴着眼,懊恼地瞪他。
所以她方才在床上滚来滚去都让他看见了?太丢脸了!
见她一脸痴呆,关在齐似笑非笑地抿唇,丢开书本,起身走向她,他在床沿坐下,带来一股洗浴后的淡淡清香。
那是薄荷的味道……谢可心不觉嗅了嗅,她也很爱这种味道。
察觉她嗅闻的举动,关在齐剑眉不禁一挑,略微垂下眸,紧盯着她,像要从她水蒙蒙的眸子里看出一丝端倪。
“谢可心。”他突如其来地唤,惊得她心揪紧。
“怎样?”
“我傍晚跟你说的话,你有听懂吗?”
“什、什么话?”
“要你学着长大。”
那句话啊!谢可心恍然,忙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床上,弯身向他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
“我知道了,对不起。”她像个知错的学生委委屈屈地向严师道歉。
他愕然。
“我以后不会再调皮了,相公不要生气。”
她叫他相公?!关在齐脸黑黑。“谁让你这么叫我的?”
“小说上写的。”她嘻嘻笑,很得意似的。“你是相公,我是娘子。”
他横睨她。“你懂相公、娘子的意思吗?”
“就是夫妻的意思。”
“你懂什么叫做夫妻吗?”
“男生跟女生结了婚就是夫妻。”
“那你懂……”关在齐蓦地倾身向她,温热的气息暧昧地拂向她耳畔。“夫妻之间应该做什么吗?”
他这啥意思?
谢可心震惊地身子一僵,呼吸屏凝,半晌,方小心翼翼地抬眸。
他正看着她,用那双墨黑如曜玉、深邃如银河的眼眸,意味深长地瞧着她。
他到底……想怎样?
谢可心默默地往后移,默默地抓起一床薄被,挡在自己身前,她穿着的是很普通的棉质睡衣,高领的,连一丁点酥胸都没露出来,照理不会勾起男人的情欲,但教她人际关系的老师说过,男人终归跟禽兽也差不了多少,所以很难说。
关在齐盯着她的举动,神情仍是一贯的淡漠,唯有墨瞳闪过一丝异光。
看来她对男女情事也不是全然无知,还是懂得保护自己。
他用手指挑起她尖巧的下颔。“真的只有十四岁吗?”
为什么这样问?她心韵乱了调。“我二十六岁了。”
“我说这里。”他敲敲她脑袋。
他这是在嘲笑她吗?
她望向他,想从他眼里找出那些熟悉的同情或轻蔑,但没有,他眼里只有璀亮的光,教她紧张又有点晕眩的光。
“我二十六岁了,不要把我当笨蛋!”明明是想警告他,不知怎地,绵软的嗓音听起来却像是在撒娇。
他听着,剑眉又是挑了挑,接着低声扬嗓。“你说你二十六岁了?”
“嗯。”
他往她移几寸。
她悄悄吞咽口水,忍住再往后退的冲动。
“那这么说,如果我现在亲你,并不算是勾引未成年少女?”
“什么?”她震撼。
他微笑,右手拇指若有似无地揉碾过她唇瓣。
她一动也不动,是不能动,也不敢动。
良久,他像是玩够了,这才放开她的唇,在她耳边低语。“我不介意你傻,谢可心,如果你是真傻,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但如果你是装的……”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每个字句都犹如冰珠,冷冷地撞击空气。
“你最好就这样傻一辈子,不要期待我会给你什么,也别妄想从我们关家带走什么,更不准对家睿有一点点伤害,懂吗?”
她心跳暂停。
为什么他要这样说呢?他认为她会从关家带走什么?
“我问你懂吗?”淡漠的声调坚持要一个答案。
谢可心扬眸,直勾勾地睇着关在齐清俊冷硬的脸庞,有些茫然,有些慌张,又有些莫名的心酸,但终究这萦绕胸怀的百般滋味,都化为一抹傻气的微笑。
“嗯,我懂。”
就这样?
关在齐讶异,这并不是他预先期待的答案,不是如此顺服,如此毫无异议。
他看着眼前呆呆笑着的女孩,瞳神越发深沉——
第2章(1)
是真傻,还是装傻?
夜深了,可心已沉睡,落地窗外透进银白的月色,在室内晕开朦胧光影。
就着美丽的月华,以及一盏夜灯,她的睡颜看来很美、很清幽,如海棠花含荀待放,隐隐带点脆弱。
睡着的时候倒是很像十四岁少女,天真无邪。
但醒着的时候呢?
关在齐坐在床边,不动声色地端详着酣睡的女人,这是他的妻,一个多月前刚娶进门的新娘。
他工作太忙,很少回家,他们不曾像一般新婚夫妻那样去度蜜月,他也没买任何珍贵的珠宝首饰给她,以为她会抗议或撒娇,但她一声不吭,没开口跟他要过什么。
她就只是照婚前跟他约定的,乖乖待在家里,照顾家睿、陪伴家睿。
据母亲说,这些日子家睿除了上课,几乎都跟在她身边,两人感情似乎很好,以前沉默寡言的家睿在她面前竟然叽喳不休,还经常笑。
究竟她是哪来的魅力,能哄得家睿对她敞开心房?
他很不解。
甚至他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何会爽快地答应娶她?
婚前,他们只见过三次面,第一次是她在火场救了家睿,他赶去医院时,发现她用双手掐家睿脸颊,硬是逼着孩子跟她说话。
第二次,他送家睿去拜访外公外婆,正巧她也在,他那时才知道原来她是亡妻的表妹。
第三次,是方念祖约他见面,告诉他她的身世,坦言她有智能发展的问题,还说看在死去女儿的分上,希望他能照顾她一辈子。
现在回想起来,那也算是一种相亲吧?方念祖交代过他后,便要他带她去看电影。
起先他们看的是一部爱情片,哪知她无聊地打瞌睡,后来换了部乒乒乓乓的动作片,她整个兴致勃勃,从头到尾紧盯荧幕不放。
她很活泼、很开朗,爱说又爱笑,在他面前不像个女人,更像个孩子。
那天,他明明一直板着脸,表情如霜,她却一点也不怕,自顾自地玩乐,偶尔说几句话逗逗他,闹得他哭笑不得。
一个不怕他的女孩。
想起方巧芸面对他时,不是一脸憔悴的病态,便是显得战战兢兢,眼里闪着胆怯,深怕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