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厌倦了那样的夫妻关系。
所以,娶个傻妻也好。
娶她以前,他做过调查,她确实十四岁那年在温哥华发生车祸,医院留有记录,也有诊断证明她由于脑伤造成智能发展障碍的问题。
那场车祸令她同时失去了父母,她的舅舅、舅妈领养了她,却并未将她带回台湾,而是让她继续留在温哥华的别墅,请了看护和家庭教师,离群索居,直到去年才被接回台湾居住。
他知道,方家将独生宝贝女儿的死因怪罪到他身上,也一直认为当年用了方家挹注的资金挽救关氏企业的他欠了方家一份人情。
在他们看来,他理应偿还这份人情,更该赎这份罪。
他明明看透了这桩婚姻的本质,也怀疑方家另有所图,怀疑谢可心是在他面前装傻,但他还是答应跟她结婚。
为什么呢?
他想起方才在儿子房门外,看到的那温暖依偎的两道身影。
真的只为了家睿吗……
“我要吃那个。”忽地,她在梦中发出呓语。“给我……”
是梦见什么了?好吃的食物吗?
关在齐错愕地盯着那个拥着被子侧转身,蜷缩成虾米状的女孩,她的唇轻颤,舌尖轻轻吐出来舔了舔,仿佛在梦里尝着美味。
她又动了动,这次转向他这边,芙颊透着薄薄血色,吐气如兰。
“谢可心。”他试着唤她的名。
她没听见,继续睡着。
“可心。”
她依然酣眠。
“你在装傻吗?”他低声呢喃。
她来关家,究竟有何目的?
一绺发落上她脸颊,她不耐地伸手搔痒,发丝仍纠缠,他轻轻地探出手,替她将那绺恼人的乱发拨开,勾拢在她玲珑的耳壳后。
隔天是周末,天气晴朗。
关在齐难得在家,吃过早餐后便在书房里看书,正当他看一本历史书看得津津有味时,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他的妻,谢可心。
“有事吗?”
“只是想问问你,可不可以放睿睿一天假?”
“放假?”
“睿睿本来早上要上英文课,下午也有钢琴课,可我想带他出去玩。”
玩?关在齐咀嚼着这个对他而言有些陌生的动词。
“你要带他去哪里玩?”
“不会很远,就在这附近。”她似是怕他拒绝,话说得很快。“听说从这边再往山上走,有一条清澈的小溪,风景很漂亮,我想带睿睿去那里野餐。”
野餐?同样是陌生的词汇。
“你们要怎么去?”
“嗯,本来想请陈伯开车载我们去的。”陈伯是家里的司机。“可是刚刚他载婆婆出门了,这里叫计程车又不方便,所以我想不如走路吧!”
那可得走上一个小时,来回就得耗上两个小时,她一个女人跟个小孩受得了吗?
“你自己不能开车吗?”
“我不会。”她微微嘟嘴。“以前有学过,可是就是学不会。”
智能不足会影响学习开车?关在齐挑眉,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
她被他看得莫名地发慌。“到底能不能去啊?”
“晚上家里人要一起聚餐,你忘了吗?”
“记得啊!我保证会在晚餐前带睿睿回来。”
“家睿这样请假逃课不好。”
“又不是每天都请假,偶尔一天嘛。”
“那,好吧。”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去吧!”
可心听了,脸色一亮。“谢谢!我马上就去告诉睿睿。”
语落,她轻巧地旋身,眼看就要像只蝴蝶翩翩飞去。
他看着她娉婷的身影,忽地心念一动。“等等!”
她僵住,不情愿地回眸,可怜兮兮地问:“你不会是反悔了吧?做人可不能这样,说话不算话。”
谁说他反悔了?他瞪她。“我是想跟你们一起去。”
“什么?!”她错愕。
“怎么?”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不敢置信的容颜。“不欢迎吗?”
欢迎啊!怎会不欢迎?可心的心评然跳着,鼓动着某种期待,可转念一想,今天的主角是睿睿,虽然她也希望父子俩有机会一起出去玩,可有个严肃端凝的爸爸在旁边盯着,睿睿能玩得开心吗?
“不想我去?”他问得直接。
“你去可以,可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她嫣然一笑。“不准板着脸。”
就说了不准他板着脸,怎么他还是脸黑黑呢?
可心偷偷望向那个直挺挺站在树下的男人,懊恼地撇嘴。
他以为他是在站卫兵监视自己的儿子吗?瞧睿睿在他面前乖得像一条小狗,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了。
“睿睿,你不玩吗?”她小声问停在溪畔一尺之遥的小男孩。“阿姨带了小渔网,我们一起来捞小鱼小虾。”
家睿当然很想玩,昨夜光听可心形容她小时候怎么跟朋友去河边捞鱼就觉得好有趣了,今早还缠着她非让爸爸答应他们出门不可,哪知出来是出来了,可是爸爸也跟来了。
一念及此,小家伙委屈地瘪瘪嘴。“爸爸在那边看啊。”
“他要看就让他看。”
“可是……”
“好吧!那叫他不看好了。”
“怎么叫?”
“我来!”可心将渔网丢回水桶里,让家睿等着,自己则忿忿然地往关在齐的方向走去,在他面前停定。
“什么事?”他扬眉。“你不是说要带家睿捞鱼吗?”
“是啊,可是你杵在这边当卫兵,是要我们怎么玩?”
“为什么不能玩?”
“你想想,谁喜欢在自己玩得开心的时候,背后有一双阴沉的眼睛在盯着啊?”
“我阴沉?”关在齐差点呛住。
她轻哼。“你自己不晓得吗?”
第2章(2)
话还说得真坦白!
关在齐看看她,又看看远处那个连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摆的小男孩……好吧,看来他的存在确实阻碍了他们的玩兴。
“那我看书。”他在树下铺好的野餐毯落坐,从背包里拿出他看到一半的历史书,悠哉地打开。
可心凝睇他,见他倚着树干,两条长腿闲适地舒展着,阳光自叶间筛落,在他清俊的脸上浮动着光影。
不知怎地,她忍不住就要注意起他挺直的鼻梁,比她在国外博物馆看到的任何男神雕像都还要贵气好看。
“干么在这里傻站着?”他感应到她的视线,似笑非笑地扬眸。“我都已经在
看书了,保证不看你们玩,这样还不行吗?”
可心一窒。“行,当然行。”
语落,她翩翩旋身,飞也似地逃开,奇怪了,为何心跳会加速?
她奔到家睿面前,盈盈一笑。“你爸说不看我们了,他会乖乖看书,我们放心玩吧!”
“真的吗?”小男孩小心翼翼地往大树下瞥去,见父亲果然一本正经地看著书,心下一松,嘴角便浮现天真的笑。
可心替他换上雨鞋,卷高裤管,然后牵他来到溪水清浅处,教他怎么用网子捞鱼。
起初,他还有些拘束,但孩子天性是爱玩的,就算是从小被严格管教的也一样,有机会挣脱束缚,都恨不得立刻自由翱翔。
很快地,家睿便玩开了,见可心一口气捞了好多小鱼,他又是羡慕又是不服气,不相信自己不行。
“我们来比赛。”可心仿佛看透了小男孩的思绪。“今天只要你捞到的有我的三分之一,就算你赢了。你知道三分之一怎么算吧?”
“当然知道!”家睿没好气地瞪她,清脆的童嗓听起来有股傲娇劲。“我去年就开始学除法了。”
“哎呀,算你聪明厉害!”可心不禁笑着揉揉他的头。“我六岁的时候还不晓得会不会背九九乘法表呢。”
“哼,谁像你这么笨啊?”家睿嗔道,可话才出口,他立即警觉不对,小脸尴尬地揪成苦瓜。“阿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