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做事一人当,要人一个,要命一条,快把我家丫头还来啊还来!”
咦?耶?!真有一物朝他抛来!
“吱——”小小人形半空飞,拉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参娃!”幸好幸好,他没有迟疑,眼明手快接得无比精准。
将“人质”归还,南明烈举杯轻啜香茗,轻敛眉目的神态似陷沉思。
宝贝丫头回到臂弯里,陆剑鸣自是又拍又抚又哄。将山参精裹好巾子重新放入怀里,他爱碎碎念的脾性又被挑起——
“夺回肉身,重获自由,说是要回京畿帝都探望亲人,那时便觉阁下笑意不及眼,可之后发现丝丹、丝戎两姊弟设的阵法是以你至亲之血为引,你回这座帝京讨公道,咱也是明白的……那如今算是讨完公道了吧?心里可觉畅快?还是一把火烧得更盛?又或者——”
“确实是一把火烧得更盛。”南明烈淡淡截断他的话。
“嗄?呃……”陆剑鸣陡升背脊发凉、骨头沁寒的恶感,因对方那双明明轻敛却精光流烁的长目,还有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南明烈把玩指间茗杯。“也许哪天克制不住,一把大火将这京畿帝都全烧了,把这天南王朝给灭了,可能就痛快了。”
陆剑鸣惊得额面渗汗。“你……你……怎么说也是‘入世如甘露降雨、蕃滋百姓’的烈亲王爷,本心真元怎么说也是被离火灵气涵养出来的,所谓神火不熄,凶灾断除,阁下是来断凶除灾的,不能……不能把自个儿变成凶灾啊!”摇头叹气再叹气,非常语重心长——
“这位亲王王爷啊,天下没有过不了的坎儿,阁下被人设阵逮走,那个……吃尽苦头,咱们就当作被两头疯狗狠狠咬了几口,当下是痛,可痛过了、痛完了,伤口好了,咱们就往前走,不回头,你脑子里不能总想着那座地宫、那张石床、那个浑身是伤的你啊!”
南明烈神情未变,内心却是一凛。
他脑子里的确想着一具浑身是伤的躯体,深深烙印在脑海中,然而那人并非是自己……柔发凌乱散开,唇瓣被咬破,颈子上捺着明显的指印掐痕,红肿瘀青,那人五指无力地微曲着,小小掌心被铁簪穿透钉在榻木上,一身清肌似被作了画,红痕与青紫交错层迭,狠遭踩躏的腿心残泞一片,血丝渗流,那沉睡中的脸容苍白得仿佛失去元气,令他……
不能呼吸。
即使这般,想吞噬她、伤害她,用力摧残她的念头并未消散。
火能波动得厉害,在昨夜之后,他必须花上双倍力气稳下,额心亦刺疼发烫。
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若再受撩拨,如昨夜那般入魔的狂态将再次发生。
经过昨夜那一场,他三魂与七魄、五感与七窍已知个中滋味,彻底尝到甜头,自制力大落,他真会一而再、再而三伤害她,只图一时痛快。
放下茗杯,他正视眼前的高壮汉子,徐声问——
“尊师他山道人,本王何时得见?”
陆剑鸣浓眉挑了挑,阔嘴咧出笑。“师父交代过,若要寻他,一路往西行,有缘者必然得见。”
当日在北溟地宫目睹朱雀离火现世,他随这位身具纯正灵气却剑走偏锋的烈亲王来了一趟天南朝帝都,为的是要就近监看离火灵气在他身上的变化,毕竟于这位当朝亲王而言,修仙与成魔仅在一念之间。
他曾向对方提过,倘是得遇师父他山道人,定能解开更多关于朱雀离火之事。
如今烈亲王是有心求见了,虽不清楚他家丫头除了探进他的凌虚见到那些惨状,究竟还干出什么事,到底是令他生出意念。
他的心钥和心药,果然是那丫头。
这一方,南明烈沉吟着他的话,淡然勾唇。
“本王是有缘者吗?”
“王爷既然有心,自然有缘。”
丝雪霖全没料到,在她得知师父这一年多来发生何事,也觉得跟师父“谈开了”,师父那一晚以一种坦率毫不掩饰的暴虐相面对她,不再费劲压抑,内心有多暴戾,怒火就有多炽盛,对她尽数展露……她以为终于再一次贴近他,未料,他却避她避得更狠。
她不懂。
不懂不懂不懂啊!
她想破脑袋瓜都弄不懂师父为何躲她。
今日且教他知道,她丝雪霖不是那么好摆脱的,非问个水落石出不可!
城外官道上,骏马快蹄赶上一辆外形朴素、却是以上上等木材打造的马车,骏马马背上的姑娘忽地一记挺飞,足踩马背窜出,非常粗暴且干脆地从马车后头的小门“砰”一声闯将进去。
姑娘除了一手单人驾双翼堪称绝技,自小关于养马、驯马的活儿也干过不少,且还挺有心得的。
此时她成功闯进马车内,两指立时搁在唇间,一道清厉哨音声响,那匹送她过来的大马就“格答、格答”停了快蹄,闲散踱起步来,大有一副“使命达成,打道回府”的神气。
马车被破门而入,前头赶马的车夫岂能不察?
听到马夫大叔发出停马的哨音,姑娘赶紧推开前头小门,露出笑嘻嘻的脸蛋。
“是我是我,罗叔别紧张,我追着你们过来的,继续走啊,没事儿的。”
“雪霖小姐您这是……”马夫大叔眨眨眼。
“撞坏的马车门我来修,我手艺是跟罗叔学的,肯定极好,别担心啊!”
“呃?您这……”烈亲王府里,养马、赶马、驾车第一好手的马夫大叔,透过小门飞快看了姑娘身后的男子一眼。
后者眉目微沉像似不豫,却未做出指示,看来该是应允的,唔……好吧——
马夫大叔也就摸摸鼻子当作啥事都没发生,重新赶起两匹并辔骏马,缓缓续行。
第14章(2)
对付完所有事,终于能专注来对付最紧要的事。
丝雪霖盘腿坐定,丽眸直勾勾瞅着亲王师父。
南明烈表面上淡定自持,也必须做到淡定自持,依他现下情状,实耐不住她的撩拨,不严厉待己着实不成,只是……被这丫头毫无掩饰的热烈眸光逼视,心里也微感吃不消。
“师父近来天天出门,今儿个是要往城南法华寺拜访住持大师,那位老老又瘦巴巴却爱吃水煮落花生的住持大师与我是忘年知交……师父,阿霖也有忘年知交呢,师父既然去访,怎不带上我?”
南明烈下意识揉揉额心,发现她留意到他的举动,眸光亦瞟向他的眉间额上。
火焰印记若开始泛出细光,表示他心绪波动甚剧——她向来是个见事甚快、思虑敏锐的姑娘,定然已瞧出端倪。
以往她要是展露出机敏聪慧的一面,他内心总为她感到骄傲,觉得一块美玉来到自己身边,落在自己手中,他没有辜负她,没有辜负自己,他将她教得那样好,令他那样喜爱。
但此际,他实在痛恶她这般敏锐善感,令他掩饰得如此费力。
他神态从容地放下手,目线微荡,朝被撞坏的后车门瞧去,道——
“你是越大越没有规矩了,本王的车你也敢毁?”
她仔细观察那张太好看的俊颜,心怦怦跳,三分肯定加七分猜测地问——
“师父是不是害羞了?自从那晚摸上你的榻,我们……这样又那样的,师父完全放开不压抑,可事后你就避我如蛇蝎,天天变法子躲我。师父脸皮没我厚,阿霖知道啊,会觉害羞,我也能够明白,但师父还是要让我知道,不然我会胡思乱想,很难受的。”深吸一口气顿了顿。“所以师父真的害羞了对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