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本王携妻远游,归期不定,勿寻。
勿寻。
第一暗卫与两名女暗卫十分明白,主子将状况“不甚好”的小姐带走,是欲替小姐“寻医”,倘使医不好小姐的“病”,怕是永无归期。
且主子自个儿的状况也挺奇诡,除了刚开始的震怒阴郁,之后就回复云淡风轻的神态,可如今的云淡风轻与以往那般又有些不同,如山雨欲来前的宁静,风暴隐在底下,随时可能爆发。
如今的主子若被激怒至狂暴的话……
这天南王朝将成什么样?
这世间又会如何?
第一暗卫与两名女暗卫尽管算是无事一身轻了,仍很莫可奈何地先天下之忧而忧了一番。
由东海出发,往西远行已近两个月。
春意随风捎来,西泽大地春日里多情,马车经过连绵无际的坡地时,能见草浪一波波打来,经过湿地黑沼时,能见无数小花生长在其间。
黑沼湿地里的小花是单纯的白色,蕊心嫩黄,整大片看去是数大便是美的风景,摘一朵置在掌中时,又显得特别怜弱。
白日时候沿着山路而行,一边是高耸山壁,另一边为无底断崖。
峰回路转间,景致不断变换,时而上坡,时而往下,若来到两山之间的鞍部,常见清溪与暖泉。
当然,危险亦伴随美景而生,毒淫瘴气仿佛会移动似,如雾气如山岚,若遭浸润,轻则胸闷欲呕,严重的话能要人小命。
除毒淫瘴气之危,西泽大地多野生的奇花异果以及奇珍的蛇蝎虫兽,越不常见、颜色越鲜艳明亮的花草生物,毒性越强大,攻击方法和速度亦出乎人意料,实令人防不胜防。
野宿时,以马车为央心,南明烈夜夜以离火灵气净空方圆百尺之地。
离火灵气淌过的所在,毒邪不进,蛇蝎虫蚁自然避开,人与马匹皆能安憩。
“路上问了人,都说此地便是巫苗族聚落的旧地,带阿霖回来看看大洪过后的聚落,看你是否能寻到一些年幼时生活过的痕迹?”
净过今夜准备歇息的地方,他燃起小堆篝火,将已在聚落旧址里一处浅浅暖泉里泡了一刻钟的姑娘捞起来,送进马车内擦干身子、头发,套上衣物。
弄妥后,他将她抱上盘坐的膝腿,鼻子不断摩挲她的脸肤,在她耳后和颈间蹭着、顶着,留连她仿佛日渐淡薄但总能稳定他心神的身香。
但总是如此,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她身上气味令他定神,然一嗅再嗅,失去节制,血脉便蠢蠢欲动,心与肉身便以另外一种方式狂躁起来。
随即而来的,就是那种想狠狠弄碎她的渴望。
“听见本王说的话吗?”他抚着她的发丝,让那柔丝一圈圈缠在腕上,迫得那张仍深睡不醒的脸跟着仰高,雪唇微启,等着男人蹂躏似。
“阿霖肯定听见了,只是懒得回应,是吗?”俊美到不知从何时开始已偏妖异的面庞微微勾笑,将她的发扯得更紧,轻柔道:“你不醒,本王总想着该拿谁下手,翼队的成员一个都跑不了,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再来……你觉得黛月和绯音如何?本王让她们也一块儿去,还有那几位老渔夫和老匠人师傅,你挺爱往他们的地盘跑不是?你倘是走远了,忘了归家的路,本王让那些人拿命去替你铺路,看你敢不敢不回来?”
发现把她头皮扯得太绷,他心一痛立即松手。
垂下俊庞,他拿额头抵着她,闭起凤目喘息,亦时不时凑唇去轻轻吻她。
“阿霖……阿霖……”
他隐约察觉,内在心思正一步步偏离正道。
坠魔的过程原来是心志的消磨。
哪天意志倾倒,他开始着手他“杀人铺路”的大计,也就说明他已完全魔化。
像也离那一天不远了……他模糊想着,微微又笑。
忽闻马车外有动静,他放下怀里的姑娘,安置妥善了才撩帘跃出。
踏进这块已被他净空过的地界的是一对婆媳。
老婆婆瞎了双眼,满面皱纹,媳妇年岁近四十,面容干干净净,杏眼琼鼻,颇有徐娘半老的韵味。
见马车上跃下的人物如此年轻俊美,却流泻着一头银灰散发,那位媳妇大娘一时间顿住,好一会儿才将事情原委相告——
原来是婆媳俩一块儿入山采草药和野菜,结果两人在山里走散了,媳妇大娘费了好大工夫才寻回瞎眼的婆婆,然天色已暗,贸然摸黑下山太过危险,却见这儿有火光,也就循着走了来。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想,能否让咱们婆媳俩挨在火堆边歇过一夜?在山里过夜,人多些也能壮壮胆。”
南明烈没有应允,亦未赶人,像要走要留皆随便她们婆媳俩。
他用铁壶吊在火堆上煮着热茶,媳妇大娘腼眺地过来跟他讨茶水,他仅扬了扬下颚,示意她自取。
媳妇大娘遂连声道谢,用腰间竹水筒倒了些热茶过去侍奉婆母。
南明烈亦倒了杯茶饮下,再往火堆里多添木块,这才重新回到马车里。
窗帘子打起一半,西泽大地的月光当真不同,映在姑娘沉眠的雪容上,那肌肤不若白日所见那样苍白,而是润出淡淡皎辉。
他低首又去亲亲姑娘唇角,因觉那里似绽开一朵笑花。
他低声哄道,“别急,总要耐着性子等,看她们想怎么玩……”
姑娘翘浓的睫毛在白晰的脸上投落两弯影儿,他探指拨了拨,指尖微痒,笑意加深,那双避开月光照拂的凤目又悄悄窜出嗜血的异辉。
月已偏西,马车内的人应已睡得不醒人事才对。
马车外的交谈声音忽而响起,不知何时竟来了一名汉子,那粗嗓道——
“你们啰啰嗦嗦个啥儿劲?老子进去一刀砍翻他就是!”
“你小点声,别这么粗鲁成吗?”媳妇大娘道。
“嘿,你不就爱老子粗鲁,不粗鲁你能爽快吗?现下倒要咱装斯文了。”
“你、你说什么啊你?”媳妇大娘嗔了声。
“别闹!要闹把眼前正事办完,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爱上哪儿撒野随便,我桑老太眼不见为净。”嗓声带劲,听得出是练过内家功夫的。
那粗汉哼了声不说话,瞧来是对这位桑老太颇忌惮。
桑老太接着道:“丽娘刚才那招使得不错,跟他讨热茶来喝时,乘机往壶里下药,那迷药无色无味,药性却极强,他进马车前喝了整整一杯热茶,之后就未有动静,肯定睡死过去了。”
“我瞧那小相公发色虽奇,五官生得可俊俏了。”媳妇大娘娇笑。
粗汉骂道:“你有了老子还想搞别的男人吗?”
“你胡说什么呀?我是说那小相公货色好,细皮嫩肉的,能卖上好价钱呢。”
桑老太略迟疑道:“按理,他应该还带着个人啊?咱们这些天一直尾随,远远瞧过几回不是?看着像是姑娘家,他总把那姑娘抱来抱去,咱瞧那姑娘从头到尾就没醒过。”一顿。“莫不是遇到同行了?他拐了小姑娘来卖?”
粗汉嘿嘿笑了两声。“遇同行倒好,咱们人多,他就一个,卖他一个不够咱们分,把他拐来的那姑娘一块儿卖了。嘿嘿,如若是个模样娇美、奶子好捏的,老子先睡她几天消消火再卖不迟……啊!臭婆娘,你打我做甚?!”
“应付老娘一个你都不够力了,还想消哪门子火?混蛋!”媳妇大娘发火了。
“你都能看上那个小白脸相公,老子怎就不能搞搞那个嫩货?!喂,住手,别打了,老子让着你,你还蹬着鼻子上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