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愈来愈晕的冉凰此这时已经跨坐在他腿上,垂眼看着他,忽地,手轻轻抚上他的脸。
“那段日子,你一定很痛苦吧。”
话一出口,李凤雏浑身一震,没料到这丫头可以鸡同鸭讲到这种地步,却又如此一针见血地孔进他以为再也不会痛的心窝。
瞪着她,他理该挥开她的手,却贪恋起她掌心的暖。“冉才人,你喝醉了。”
他曾经痛苦吗?他不记得了,现在却因为她的举措而隐隐作痛,她掌心的怜惜,他一点也不讨厌,甚至喜欢。
“嗯,我想也是。”她浑浑噩噩的点头。她一定喝醉了,要不然,怎么会觉得眼前的男人好让人心疼?
“本王送你回去吧。”敛住心神,忍住渴望被拥抱的冲动,李凤雏哑声道。
“好。”她乖乖地趴在他胸前,双手自然环上他的颈项,使他浑身一紧。“其实你知道吗?微笑是世界最和平的肢体语言,是可以治愈疾病的良药,可以拉近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我很喜欢你笑起来的模样,明明就可以笑得那么开心的啊……还是说,你只是觉得我很好笑?”
自言自语到一段落,她又睁着迷蒙的眼瞅着他。
李凤雏跟不上她思考的逻辑,听不懂她到底在抱怨什么,反倒是被她含怨的神情给逗笑了。
“真的是因为我很好笑?”原来,他会笑,是因为她?
他是因她而笑?“也许吧。”
“厚~”她气得牙痒痒,发狠咬他胸口。
他闷哼了声,赶紧将她拉开。“你胡闹!”要不是确定她醉了,他真会以为她是装醉诱惑他,继而攀附权贵。
“痛吗?”发泄后,她又皱眉轻抚他的胸口。
李凤雏直瞪着她,感觉胸口被她碰过之处就像酿起了火,一发不可收拾,欲念勃发。
他动作飞快地点了她的睡穴,将她搁到一列石椅上便火速退开,不敢再抱着她软暖的身躯,不敢再闻她清新的香气。
不该让她喝酒的!微恼瞪着她白里透红的娇颜,那入睡也噙笑的媚态,他发现遇见她之后,自己老是在后悔。
到底是打哪来的傻丫头,怎会有如此豁达的思想,如此正直的观点?明明瞧见他杀红了眼,狂乱心神的模样,为何她还能担忧着他,说什么因果业报?
若是……早个几年遇见她,他是不是就不会被困在仇恨之中,作茧自缚了?
念头甫生,笑容蓦地隐没,浓眉攒起。
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由着她左右他的心绪?
大业眼看就要完成,在这当头,岂能容许因她而改变?
第4章(1)
那般日子,你一定很痛苦吧。
脑海里不断翻飞那女人这么说时的神情和口吻,手里轻抚着一件极为稀有的银狐裘帔子。
“启禀摄政王,南方水患已止,船牧太守竟敢未上奏朝廷便开官仓赈济,大耗国库公帑,实在是罪加一等,请摄政王明鉴。”
议事厅里,宰相说得口沬横飞,坐在堂上的李凤雏懒懒移开眼,瞪着原本是亲皇帝一派的宰相。
“摄政王?”被看得浑身发毛的宰相,战战兢兢地问着。
“开官仓赈济,哪来的罪?”支手托腮,狭长美目慵邪地瞅着眼前人。
“这……”宰相微愕,瞥见众文武百官皆将视线投向他,只好硬着头皮续道:“但摄政王不是说过,大事不上奏,或越级上奏,皆属目无纲纪,罪加一等?”
一个月前,集广殿设宴,由国师主持,三品以上的官员皆知那场筵席有鬼,聪明的识相官员全都告假不前往,只因国师早已多年未踏进宫里,那日主持筵席,必定是针对摄政王,结果果然如他们所料,惨事发生了。
集广殿内数人惨不忍睹的死状有如杀鸡儆猴,把每个官员全都制得服服帖帖,即日起,一律朝摄政王靠拢。就连他这个有个贵妃女儿当靠山的宰相,都忍不住想悄悄投靠。
“本王脑袋还清楚,需要你提点吗?”他哼了声。“本王问的是,开官仓赈济,何罪之有?”
“呃……”厅外春意渐浓,厅内却如暴雪肆虐,逼出他一身冷汗。
“说不出来?”李凤雏漾笑。
堂下,有人在发抖了。
摄政王的必杀笑容既出,必定见血。
“摄政王恕罪!”宰相说跪就跪,根本不管男儿膝下有黄金,只知道此时不跪,往后也没机会跪了。
“恕什么罪呢?”李凤雏悠闲的问,见宰相脸色刷白趴伏在地,觉得乐趣依旧,却不再能如往常那般让他打从心底大笑出声。
不够,这么点程度,一点都不好玩。
“臣知错了。”
“你哪来的错?”重拍椅旁的矮几,矮几震裂破碎,众目全倒抽口气,却不敢出声。“既然有错,为何又要明知故犯?!”
无趣,全都是一堆饭桶,全都是一堆只会对他逢迎拍马屁的家伙!
“臣、臣……”宰相吓得一口气上不来,竟厥了过去。
可怜的是,一朝宰相厥在殿上,竟无人敢去探视,最后还是兵部秦尚书出面求情。
“摄政王,宰相厥了过去,依老臣所见,先请御医进厅吧。”
“厥了?”李凤雏哼了声。“把他拖出去。”
“摄政王。”
可他压根不睬秦尚书,只是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想看他到底能装昏装多久,直到侍卫将宰相拖出去,他才冷冷别开眼,瞧见秦尚书依旧站在原地才问:“还有事?”
“启禀摄政王,已近个把月不见皇上早朝了,皇上他……”
“你不知道皇上龙体微恙,就连春搜都提早回宫吗?”
他刻意要贵妃和刚被册封的社尚书千金杜昭仪以色相诱,如今皇上正乐得当神仙呢,哪里会睬这些国家大事?
这种事,是你情我愿,并不是他强迫,而是皇上偏好此道,怪谁?
“可有请御医探视?”皇上病体早已不是秘密,但一连个把月未上早朝,这就有异了。
闻言李凤雏,侧过脸,笑得轻佻,蓦地,凛目生威。“大胆!秦尚书,你这话是拐着弯在说本王不让御医探视皇上,害得皇上病体加重?!”
“不,老臣是以为……”
“来人!”
百官无人敢吭声,等着外头侍卫入内,把秦尚书给拖到午门靳首示众。
这种事不是没有过,但自从集广殿惨案一事之后,已经没有人敢如此大胆地挑战摄政王的脾气了。
“把秦尚书拖——”话到一半,他突地想起有人说过——王爷,得饶人处且饶人。于是莫名地在下一刻改口,“拖出议事厅!”
话落,随即拂袖而去,留下个个面面相觑、觉得很不能理解的百官。
*
以往觉得快乐的事,现在却变得烦闷;以往觉得有趣的事,如今却变得乏味,烦透了!
李凤雏离开议事厅,下意识朝后宫方向走去,一发现自己往何处走,又停下脚步。
他这是在做什么?竟想去见她?!
垂眼瞅着依旧抓在掌心里的狐裘帔子,想起那女人单薄的肩上没半件帔子保暖,也想起她傻气地把帔子让给草丛里的雏鸟,他的心,慌动着。
为什么偏在这当头,出现了个能够左右他情绪的人?
眼看金雀皇朝的江山就要落在他手中了,他岂能因为一个小小才人自乱阵脚?
为了取得皇位,他韬光养晦多年,如今他操弄皇上成为他的傀儡,慢慢折磨,等皇上一死,他就可登上帝位,这是他多年来最期盼的事,现在为何压根不觉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