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阖上眼,他蹙眉沉思,直到肩上有股极轻的力道覆上,才侧眼探去。
“王爷,下雪了。”与他形影不离的侍卫则影,轻轻将披风披在他肩上,替他打上绳结。
李凤雏抬眼看向灰蒙的天际,雪花如丝,他压根不觉得冷,但那丫头怕冷怕得紧,在雪地里走的时候总是缩着脖子,双手扒紧袄口,微驼着背,像个小老太婆似的。
想起她,唇角不由得微勾。
“则影。”
“在。”
“你想,那丫头现在人在哪里?”缓步向前,他迎着薄雪踏进后宫的围墙,守门太监不敢也不能制止他进入。
则影守规矩地走在他一步之外。“依属下想,冉才人或许又在后宫到处走动了。”不需言明,他很清楚主子说的丫头是谁。
打春搜以来,王爷便一直忙于政务,无暇到后宫走动,只能偶尔差他到后宫探采佳人行踪。
“是吗?”他笑弯唇角。
“自从王爷当着贵妃的面带走冉才人后,后宫佳丽都认定王爷在找冉才人麻烦,所以不敢与她太过接近,怕被牵连,没想到冉才人压根不以为忤,更乐得到处乱晃。”说着,则影清冷的神情微带暖意。
察觉他话中极浅的笑意,李凤雏微回头看他一眼。“怎么,本王要你去探探她,你很开心?”若不是舂搜那日发觉后宫有人欲对她不利,他不会要则影特地到后宫保护着她。
“不,王爷误解了,属下笑的是……冉才人方向感奇差无比,老是在几个宫院里头绕圈圈。”说完,努力抿紧唇角。
“是吗?”那傻丫头已经不是第一次迷路了。
“王爷,属下对冉才人绝无非份之想。”走上前,则影难得为自己平反。
李凤雏蓦地停下脚步,眸色诡谲难辨。“你以为本王对那丫头有兴趣?”否则一个平常那么寡言的人,怎么今儿个变得这么多言?
“属下不敢揣测王爷的心思。”
不甚满意的哼了声,他朝旁瞧去,瞥见树上竟系有黄色丝带,顺着一列梅树探去,竟每株上头都系着,一直延伸到底。
谁这么大胆?
在树上系丝带,是在招冤魂,这是宫中的一大禁忌,除他以外,谁有胆子在宫内举旗造反?除非是个不懂规矩的——
“那个蠢丫头!”
他足不点地的沿着系丝带的树列而去,在拐上两个弯后,找到了在绑丝带的冉凰此。
她压根未察觉他的接近,只是很专注地把丝带系上,走个几步之后,再绑一条。
再走近她一点,李凤雏甚至可以看见她笑得有几分得意,甚至还哼歌,看起来心情相当好。
“你在做什么?”然后他悄然贴得更近,自然地将手中的狐裘帔子往她肩上披。
冉凰此吓得原地跳了下,然后肩头立即无力垂下,连看看身旁有没有人都嫌懒,也不挣扎,反正那只是浪费她的力气。
“王爷今儿个怎么有空?”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丝带,心跳得很快,呼吸好乱。
听说,那晚,她喝醉了;听说,那晚,她喝醉之后,是摄政王抱她回良鸠殿的;听说,那晚,她被摄政王抱回良鸠殿之后,他还在她寝房里陪了她一会……鹂儿说一会,隽儿说约一个时辰。
母子俩时间观念大不同,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那段时间里,他对她做了什么?又为什么他们眼睁睁看着她落进恶狠手中却不救她?
鹂儿说,她怕~嗯,这种说法,她可以理解;隽儿说,他认为摄政王不会欺负她……谁保证啊?说不定她睡死了,被那样这样,而后翻过去又那样这样的,说不定又……
“想本王?”她檀发挽成髻,露出细致雪白的颈项,诱得人想要亲近,而他不想与他人分享,所以将帔子再拉高些,彻底隐藏那秀美的颈项。
“谁、谁想啊?”她吓了一跳,突觉颈项上头印着古怪的触感,微温带着些许湿意,那感觉,像是他的唇。
意识到这一点,她粉颜烧烫,就连耳根子也红了,脑袋乱成一团。
李凤雏看着她红透的耳根,长指轻撩起她几绺落在肩上的发丝,凑在鼻间轻嗅。“本王倒是挺想你的。”
“想、想我?”她声音陡尖,发现头上多了把伞,撑伞的是则影,而肩上不知何时多了件好暖好柔的帔子,李凤雏正准备替她系好绳结。
这是什么状况?她朝他身后的则影探去。
“怎么,当着本王的面勾搭男人?”李凤雏深沉的黑眸直瞅着她,眸中的不满显而易见。
“我?”她一头雾水。“我勾搭谁了?”
“你喜欢则影?”他不答,反问得像是漫不经心。
“嗄?”
“你忘了你已经是皇上的人了?”
冉凰此这才听清楚他到底在问些什么,不禁气闷。“王爷也知道我是皇上的人吗?这么说,不是在自打嘴巴吗?”
“你侍过寝了?”视线落在他结的绳结上头,底下是她白皙若云的肌肤,指尖轻滑过时,上头还残留着细腻如缎的触觉,是男人都会着迷,不会放过。
李雅那色欲熏心的昏君,会放过她吗?
“……没。”没那么倒霉好不好。“只是人言可畏,王爷还是别和我靠得太近。”
不过,现在说这些好像也已经太迟了。春搜那日,托他的福,她突然成了后宫最不受欢迎的人,但也无所谓,她乐得轻松,随时可以在后宫走动,不用到处串门子。
“本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谁管得着?”他哼了声,轻柔地替她系好结绳。
冉凰此被他突来的温柔举动慑住,伞外,细雪如银丝,伞下,两人相依,他的大手在她的颈项边上游移,有意无意地掠过,力道非常轻柔,而他垂下的长睫浓密,将他那双有神炯亮的大眼衬得更加有形深邃,而他的目光,落在她风平浪静的胸口上。
她突然觉得有点羞,偷偷把襦衫的襟口拉紧一些。
“王爷为何要送我帔子?”太安静了,她不得不发出一点声音掩饰过急的心跳。
“因为有个傻子脱了帔子。”
他送帔子,就如同她把帔子送给雏鸟避寒,只是如此罢了,也只能是如此。
呃……难道春搜那日,他都看见了?冉凰此看左看右,就是不看贴得很近的男人。“可是,这帔子是王爷随身携带的——”
“因为本王记得有个傻子老装成小老太婆,好像本王多亏待她似的。”他继续哼,更加逼近她,逼得她非得要把视线落在他脸上。“你好大的胆子,本王看着你,你竟看着则影?”
真是教人太不快了!
“哪有!”只是没东西好看,视线刚好落在则影身上而已好不好。
“是吗?”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弯起,在心头的古怪重量,不知在何时减轻了不少。“则影是本王的贴侍,没本王的命令,绝不会对任何人动心。”
冉凰此皱起眉,很认真地咀嚼他话中的意思。“他动不动心,关我什么事?”
“你没喜欢他?”
她眼皮抽动着。“我哪有!”他到底是凭哪一点判断的?
“除夕那晚,你极亲热地抓着他。”
“那是因为他长得很像我大哥!”随便怀疑别人,很差劲耶!“哪里亲热了?”
“是吗?”他唇色勾得又弯又邪,一手接过则影手中的伞,一手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没来由的,觉得心情很好。
冉凰此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见他打伞挡在她前头,替她掩丢大部份的雪,从这角度看去,还可以看见他微弯的唇角,漆黑瞳眸恍若微绽光痕,她的脸莫名其妙的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