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辈子被嫡母和柳葳、柳芙这对嫡姊妹整治得抬不起头,偏偏他却挑了柳芙为妻,他怎能如此待她!
哪怕他寻找着她,哪怕他不忘到她坟前祭拜,哪怕他的情意不遮掩,哪怕他可以凭着蛛丝马迹认出她又如何?
男人薄幸,纵然有情,情爱转眼就过,否则爹不会不睬后院女子争斗,她的姨娘死时,她没有记忆,爹又何曾在意。
不会在意的,女人如衣,谁会眷恋旧衣。
就当她死了吧,她也不要柳九这个身分了,她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是柳九。
“化真,起来喝药了。”
在她张开眼的瞬间,她骗着他骗着自己,把自己变成裘化真。
“……我怎么了?”
花世泽怔愕的神情转眼即逝,轻柔的将她袪起。“你掉进湖里了,适巧我回府,将你救起。”
骗他吧,只要她肯留下,他可以陪她演一辈子的戏。
“这样算来,我倒欠了侯爷一回。”她虑弱地说着,不着痕迹地离开他的臂弯,接过了汤药喝下。
“怕吗?”
裘化真瑟缩了下。“怕,很怕,非常怕。”她作梦也想不到,她一生可以两次都死在水里真的只差那么一点,她这重来的命就要断在柳芙手中了。
花世泽一把将她楼进怀里。“别怕,我会严惩她们,绝不会让她们再进主屋一步。”
她垂敛长睫,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两下,他随即松开她。
“是说,侯爷,你好歹也稍稍整管一下后宅吧。”她将药碗递给他,随即又躺在被褥间。
“我会的。”
“那就好,我困了。”她噙笑道。
花世泽勾出浅淡笑意。“睡吧,柳院使说了,你睡得多恢复得快。”
“是啊,我很快就会恢复。”她会忘记,她差那么一点就爱上这个男人,差那么一点就心甘情愿为他而死。
他起身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什么,回头道:“对了,我帮你介绍一个人。”
她微扬起眉,见他走到外头带了个人进来,待她一瞧清楚,不禁张大水眸。
“她虽也是柳家人,但她性情温和,又擅长药膳炖品,两年前她也曾特地进府替母亲备膳,所以我差人将她请进府,替你和母亲备膳。”
柳芫上前一步袅袅婷婷欠身。“裘姑娘好,唤我柳十三即可。”
她勉强自己扯出浅淡的笑。“不用多礼,往后就麻烦你了。”而后看着花世泽带着柳芫离开,她才愤怒地捶了下床褥。
以为把十三绑在这里,她就非得待在这里吗?
她恨恨地想着,又忖着十三如今已长得亭亭玉立,算算年纪也要及笄了,嫡母又会如何对待“小清。”她虚弱地对空喊着。
小清随即出现在她的面前,苦着脸垂着唇角。“化真……”
“小清,外头可有人守着?”
“有,易水和颜奎,房侧还有侍卫轮班值夜。”
她不禁苦笑。看来他已经察觉她恢复记忆了,所以早就事先做好准备。可他怎么蠢得以为她还原意与他厮守呢?在他迎娶柳芙之后,他和她之间再无可能了。
慢慢拖着时间,总有机会的,没有逃不了,只有逃不逃。
药膳香味弥漫整间寝房,裘化真浅啜着汤,意外柳芫的炖品是更上层楼了。
“裘姑娘觉得如何呢?”柳芫站在一旁问着,手上正忙着给她布菜。
“这鱼汤极鲜,但当归放多了点,味道浓了些。”说完见到柳完偷觑她一眼,她不禁问:“怎么了?”
“没事,只是想到家姊。”
“令姊?”她吗?
柳芫唇角浮现淡淡的笑,“我有个行九的姊姊,她自个儿是大夫,针灸汤药都难不倒她,以往也曾入府医治长公主。她虽然老是摸着药材,甚至每样都亲自吃过含过,可她最讨厌当归的味道了,以往我做这道药膳时,她也老嫌弃我当归放多了,可我放的是适当的量,不多不少的。”
裘化真看她回忆过往,眸底显露的惆伥,不禁有些内疚自己无法与她相认。“我听说过柳九,不过柳九去后,你也时常进侯府吗?”
“没有,这是两年来第一回,侯爷上门时我还吓一跳,就像我九姊去世时,他突然造访一样。”
“喔。”轻应了声,她不追问,不想得知太多关于他的事。
“我九姊曾是要给侯爷当妾的,九姊去世的那天,他待在九姊的小院落里一整天……我听见他哭了。”
裘化真别开眼,不去回想在客栈里他蓦然落泪的神情。
“侯爷亲自送着九姊的骨灰回葬在柳家宗祠,我想,他对九姊是真心真意的,可没想到才过一个月,他就上门求亲,求娶我十一姊。”柳芫叹了口气。“那时,我真怨侯爷,真是替九姊不值,后来十一姊常回府,每回皆抱怨过得不好。”
裘化真无声哼笑着。柳芙骄纵蛮横,不如她的意自然觉得过得不好。
“话说回来,裘姑娘吃东西的习惯和我九姊真像。”她突道。
“有吗?”她吃东西有什么习性吗?
“我九姊向来不尝汤水之食,唯有我炖煮的她才愿意尝,而她最爱吃鱼,她筷子拿得好,将鱼肉剔得干干净净,一根鱼刺都没掉。”说着,不禁看向她盘子里那条整齐的鱼刺。
“其实我也喜欢喝汤。”她斟了碗五彩羹,尝了口,是记忆中的味道,枸杞的甜,鱼柳的鲜……这是她要离开侯府回柳府时,他要厨房备的一道羹汤,他亲自尝了一口才交给她的。
那时,她便知道他已识破自己防备的心,所以他自愿为她试毒……忖着,不禁搁下了碗。
怎么当她一回想,记忆里的每桩事都与他有关?
第十一章 柳九回来了(2)
“裘姑娘怎么了?”
“没事。”她乏力地摇了摇头,打量着柳芫。“这些日子十三姑娘都住在侯府吗?”
“是,侯爷让我住在水榭的客房里,用水榭的小厨房做膳。”
“是为了不让你和夫人碰头?”
“不是,我十一姊已经连人带嫁妆被送回府了,听说已经休离了。”
“……是吗?”她难掩措愕。
动作真快呀,男人变心就跟天候转变没两样。不过,她是压根不会同情柳芙的,没跟她计较是看在爹爹的分上。
“听说我十一姊在长公主的汤药里动手脚,还听说跟后院那些小妾有关,侯爷亲自审问,还逮出一个懂武的小妾。”柳芫压低声音分享她近几天听见的小道消息。“听说那个懂武的小妾被侯爷亲自斩断了一只手,送回当初赠人的官员府上。”
“斩断一只手?”她蓦地想起那日她落湖是因为后膝被什么打中,后来她的后膝一直是有敷着药的,想必是他瞧见了,因而推测。
“我没亲眼瞧见,但是长公主那里的春喜听见声响,快把她给吓死了。”
裘化真眉眼不动,毕竟她是见识过他的阴狠的。
“我听秋喜说,侯爷后院的那些小妾全都是朝中要官员送的,侯爷压根不喜欢,全都晾在后院里。”
裘化真缓缓抬眼注视她,见她又继续道“就说了,侯爷跟一般朝中官员不同的,他压根不好色。”
“然后呢?”她笑问着。
“侯爷生得龙章凤姿,俊美无俦,一些姑娘见到他莫不倾心,然而他是个心念极坚定的人,毫不为女色所动,他情深意重,好比当年我九姊走后,他还在这主屋后头种了一大片的芍药,藉此思念,而且呀,侯爷说裘姑娘和我九姊一样都怕水,所以把侯府里的人工湖泊给填平了,裘姑娘要是身子爽利些,就能到外头瞧瞧我所言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