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被人待候了十几年,连绣花鞋都有人替她穿上脚,她都快忘记在现代时,那个独立自主又有韧性的女性,当初是如何生存的。幸好她没有把现代的那个自己忘得太离谱,这些天在小屯山才没有闹笑话。瞅着舒婆娑不说话样子,两个丫头眼色递来递去,欲言又止。
舒婆娑看在眼里,便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几日没见着我就生分了?”
玉珪嘻嘻笑道:“哪是,婢子这不是想问郡主想吃点什么吗?”
舒婆娑看着她,“想吃你做的菜。”
玉珪煮得一手好菜,她的好手艺来自家传,寻常吃不到。好一阵子没有尝到她的料理了,肚子里的谗虫想得咕噜叫。
“那婢子去给郡主下个面,等回了府,材料齐全,再煮好吃的。”玉珪想着,和掌柜商借一下厨房,应该没问题。
她急匆匆地出了房门后,舒婆娑忍着正在打架的眼皮子,问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玉玦不声不响地跪了下来,清秀的脸庞都是焦急,“延平郡主出嫁,硬把玉珊和玉诱要了去,如今她被世子爷遗返回府,她们的处境比延平郡王还要艰难,求郡主替她们拿个主意吧。”
“你和玉珪怎么没去?”舒婆娑低头一想,便明白了个中原因,她那妹妹不就是想借那两个丫头当烟雾弹使,制造错觉吗。舅舅和舅母都知道她身边有四个玉字辈的丫鬟,而且从不离身,舒婆舞能带上两个,也算她有能耐了。
“婢子生是郡主的人,死是郡主的鬼,要被强要过去,婢子宁愿死!”
舒婆娑把玉玦扶了起来,“以后你还舒家人,养你终老虽然没有问题,可你将来的夫婿岂不是要怨死我了?”
玉玦破涕为笑,嗔道:“郡主还有心捉弄婢子。”
“不然你要我愁眉苦脸,哭给你看?”
“她们原来和婢子一样不肯,是长公主发了话,才不得不去的。”虽然话题被舒婆娑岔开了,玉玦却一个劲地替两个姊妹求情。
“你那头上还未褪尽的瘀血,是因为违逆了我娘而留下来的痕迹?”舒婆娑看着她那虽然用脂粉掩饰过,但仍隐隐带着青色的额头。
这都多久了,头上还留着瘀痕,她心里得多不情愿,那头才能磕得那么重、那么坚决?
玉玦一愣,垂下头。她明明多抹了好几层脂粉,怎么还是让郡主给瞧出来了?
“你这傻丫头,要是我真的回不来,你这头可就白磕了。”舒婆娑打趣着,其实是为了掩饰心中的感动。玉玦这股不知变通的傻劲,让她心里又是暖又是酸。
“郡主怎么可能回不来,郡主福星高照,这会儿不就平安无事地让世子爷给接回来了?”玉玦一说完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这会的郡主和世子爷关系尴尬,她居然还拿来说嘴,这个笨呐!
舒婆娑感情上受到撼动,可理智上她还是得说说这个死心眼的丫头,让这丫头凡事得替自己留后路。“下回再遇到这种事,要知道见风转舵,审时度势,我要是真的回不来,看你们往哪里哭去。”
她这主子要是真的没了,打算死跟在她身边的这两个丫头,怕是再也不会受到别人重用了,这是常理。
玉玦捏紧拳头,脸色变了好几变,眼里蓄了泪,“不会的,那玉玦宁可替郡主去死!”
舒婆娑扶着额,见玉玦那样激动,遂改变了话题,“如今婆舞还留在府里吗?”
见说起了正事,玉玦赶紧用帕子抹了泪,端正神色,“世子爷新婚夜挟持延平郡主回府里对质后,就把延平郡主撂下不管了,东王爷更坦言延平郡主不是他想要的儿媳妇。之后延平郡主在府里又哭又闹,几回上吊都被救了下来,驸马没办法,亲自去了东王府两趟,可东王爷只是客气地请他喝了茶,他就被请出门了,连世子爷的面都没见着。驸马那脸色……”比春天各色花朵还要精彩。
舒婆娑颔首,舅舅这已经算是非常客气的软钉子了,没有上门来要求公道,应该连重话也没说上几句,他能忍到这步田地,是不想弄坏两家的关系,算是非常大度了。
她并不知道东王爷对舒婆舞的印象是坏到底了,所以不管舒谈上门如何说尽好话,要他把一个搅家精请回来,门都没有!
舒婆娑心想着,一手主导这出调包戏码、把全家人整治得快活不下去的舒婆舞,应该没想到诡计会这么快被柝穿,甫进夫家的门,还没拆封,就被退货了。
这妹妹,自己真的小看她了。
舒婆娑既没有放话要怎么处置玉珊和玉诱两个丫头,也没有对府中的境况做出什么评论,她只是一连喝了两盏茶。
这时,玉珪进门,将一碗干面和一碗羊肉饱蚀汤呈了上来。
白白的过水面条,浇上香菇卤肉,撒上香芹和葱花,油亮亮的透着鲜香。而馄纯皮薄如纸,肉馅鲜嫩,味道爽口。
舒婆娑立刻吃了个精光,满足地笑道:“玉珪,有你真好!”
玉珪笑得非常可人,“婢子知道。”
郡主只要觉得她煮的菜好吃,都会来上这么一句。
吃饱喝足,舒婆娑倒头就睡。
玉玦轻手轻脚的替她盖上薄被,关上门,守在外头。
第七章 夜半私语认清心意(2)
或许是知道即将回家,心头大定,舒婆娑这一睡便睡得颇沉。
昏昏沉沉中,她感觉到身子一轻,腾空了起来,接着好像……在飞?
她猛地睁开眼,狂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她哪还有睡意,清醒后只感觉到自己被护得严严实实的,脸挨着一堵结实的胸膛。
“抱紧我,别撒手。”
这声音,她就算闭着眼都知道是谁。
她并不害怕,只问:“你想带我去哪?”也不知为何,不论东伏羲做出多荒谬的事,她都不担心自己会被他伤害。
“出来吹吹风,陪我说点话。”他有一肚子话想跟她讲,但是从小屯山到县城这一路,有个碍眼的舒全在,他根本没办法说。
原本他想一脚把人踹了,可他硬是忍了,有些事情非得借舒全的嘴说出来。但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再怎么着,现在也该轮到他了不是?
“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放我下去。”她捶了东伏羲的胸口一记,因为勉强抬起头来,吃了一大口风,呛得她咳嗽连连。
臭混蛋!三更半夜有什么好聊的,也不想想她身上就穿了件中衣和纱裤睡觉,这会儿能见人吗?东伏羲的喉头突然发出低低的笑声,他像是知道她的想法,安抚道:“甭急,我这不替你裹着斗篷吗,不必担心被谁瞧去了。”她的美好只有他能独享,要是可以,他连她的一根头发都不想被人看去。
“混帐,你把我带出来,我那两个丫头呢?”东伏羲藉着月色看向她,她的眸子因为怒火显得生气勃勃,令他忍不住低首啄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
这个登徒子,若不是她的两只胳臂都被困在斗篷里,动弹不得,她一定给他苦头吃!“只是下了点让她们好睡觉的药,她们还得感谢我呢,等你回去,或许她们就醒了。”东伏羲怕真的惹恼了她,脚下更轻快地踏在夜半无人、只有月娘清辉照映的瓦片上。
他如履平地,衣袂翩然,最后把舒婆娑放在一处平坦的屋瓦上。
那是一处寺庙中的高楼,一面陈旧斑驳的大鼓挂在楼顶,背后是一轮几乎贴着他们身影的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