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穿了,不就是同情心又泛滥了。
“说不过你。喏,你要的鱼汤!自己分寸拿捏好,别又害对方会错意。”
……
其实,不会的。
她很务实,从来没有作过灰姑娘的童话梦。
虽然,他回到病房后,给她的笑容,纯粹又灿烂。
“嗨,你醒啦!有鲈鱼汤喝喔。”
给过她的暖暖温情与关照,也始终留在她心底,不曾忘怀。
出院后,他偶尔绕到设计部,总会记得跟她打声招呼。
“嗨,好点了吗?医生说你要多休息,不要过度劳动脚伤,知不知道?”刚开始,是叮咛她养好骨伤。
“午安,吃过没?”隔空抛来水果。“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你。”
“妹子,老实说,你其实是汉子吧?”看她一口气拎起一大箱文件,他打趣地说。
还有一次,他突然给了她一锅红豆汤,笑笑地说:“喝这个好像会好一点——听我妈说的。”
她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昨天她肚子很痛,一度差点站不住。
他对谁都好,但对她,确实比别人多照顾了些。
她很清楚,那只是可怜她,没别的企图,更多是大哥哥疼惜小妹妹的心意,但是看在旁人眼里,不见得都会这么想。
“真看上她了?不会吧?!原来你好这一口,真怪的品味——”
她经过走道时,刚好听到。
然后他一拳往对方肚子招呼过去。“说什么低级话!人家纯洁小花一朵,你污我耳朵就算了,不要污人家名声。”
她知道自己外貌不显眼,嘴也不甜,不懂适时扮柔弱,在多数人眼里,并不讨喜,甚至不会有人认为,她也是朵该被呵护的小花。
可他觉得是。
她悄悄地,将那被呵护的心意,收藏在心底,暖暖地,熨着心。
“嘿,小妹,你会笑吧?”有一回,他逗着她。“认识那么久了,你怎么都没表情?好歹笑一个给我看?”
她默默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近一年来,他是第一个,对她释出满满善意与关怀的人,她想,自己至少该回报他一记微笑。
但是,还来不及回应他些什么,主管来找她谈,问她想不想往台中分馆发展?
身为主管,底下的人谁有心谁没心,工作态度是看得见的,主管觉得她是个苗子,留在本部不如去分馆磨一磨,出头机会较多,磨出点成绩再回来,就有竞争的本钱。
她回去考虑了一下,就去了。
她当过顾服,因为那个大男孩说:“小妹,你好呆。”
她一开始听不懂,然后他指指不远处娇嗔“好重,拿不动”的新进女职员,小声跟她咬耳朵:“我已经够呆了,你还比我更呆。该像小女生时就要像小女生,懂没?”
她还是不太懂,但是她上员工培训课程,读顾客心理学、危机处理、察言观色、说话艺术……等等。
她从顾服、楼管、区管……一路往上爬。
这些年,她总是想起他,无论再忙、再累,总没忘记过他。
为什么会这样?她先是懵懂、到隐约摸出一些轮廓,而后,有个感情谘询专家的顾客,与她聊过几句后笑说:“你傻呀,这就是爱上他了。”
这,是爱吗?
她记得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惦在心头一再低回,舍不得忘。
原来,这就是思念。
这些年,努力充实自己的实力,为的不只是回报杨总,心灵深处,总还藏着一道坚定信念——
你呆,没关系,我会变强。
那一年,他对她多方照拂,往后,换她来,护着他。
***
她始终记得,自己欠他一记微笑。
所以见面第一件事,便是将那抹反覆练习,只属于他的微笑,给他。
纯然地,喜悦,以及——绵绵思念。
能再见到你,真好。
这些年,始终关注着他,她知道,他一切的习性。
知道他偏好鬈发、长腿、细腰\'性感、再带点知性妩媚的小女人。
知道他不吃窝边草,猎艳范围绝不触及公司领域。
知道他依旧软心肠,尤其见不得女孩子受伤害。
对不起,就算计你这一次,我想争取一个,在你身边的机会。
看着他,在她身上纵情,她一刻也不舍得移开目光,氤氲泛泪的眸,痴痴望着,即便他的粗率弄疼了她也无妨,她一向很能忍痛。
有那么一刻,她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我好想你。杨……叔魏。
但是她没有。
当杨总来找她谈调职的事时,她就在心里给自己下了一个赌局。
赌上她的一切,去争取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刻,一夜也好,一天、一月、一年、两年……更长或更短,都无妨,停损点是——他的笑容。
哪一天,他不快乐了,她就收手,绝不让这痴心一片,成为他心上的负担。
否则,穷此一生,她会用尽一切心机,让他在她身边,幸福。
***
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
“宝贝、宝贝……”他回来,一进门便喳呼乱叫。
“怎么了?”她坐在化妆台前抹晚霜,偏头瞧他一脸小男孩挖到宝似的兴奋表情。
不是去杨家祖宅给杨总送公文吗?送个文件可以送到心花怒放?
“给你看个东西。”他神秘兮兮地,把藏在后头的手伸出来,将挖到的宝放桌上。
一本期刊。
年代很久远的期刊,少说十年有了。
“这有什么好开心的?”公司每年都会做一本这样的期刊,记录公司的年度发展、重要计划、活动花絮、员工旅游……阿里阿杂的,由设计部负责统筹设计,她参与过一次。
“刚刚在仲齐哥那里,回顾了一下旧期刊,没想到让我发现这个。”他翻到某一页,七夕情人节,请明星站台的活动花絮。
“然后呢?”她还是不知道重点在哪。
“这个啊,你没认出来吗?”他指向舞台边,默默忙碌的小身影。一般人根本不会去注意到,她从来就不是照片的重点,只是小小的、小小一片陪衬绿叶。
他第一时间也没想起来,可是有一道很模糊的画面闪过,让他再多看了两眼,于是,愈来愈多的记忆,如潮水般回涌。
“那天,情人节还要加班,女生都在该该叫,只有她,总是安安静静做事,不抱怨,不罗嗦,我还记得那一天,我将活动后的花束,拆一朵下来给她,跟她说了一句—”
“情人节快乐。”她低低地,接续。
他笑了。“对。因为我觉得,她个性那么好,以后一定会有个好男人,把她捧在手心里疼惜。”他弯身,由身后拥抱,下巴搁在她肩上,轻声说道。
“她不漂亮。”那时还不懂得打扮,短发及肩、厚厚的浏海、眼镜,总是遮住眼睛,比起同龄的女孩子,她不娇不俏,平平凡凡,毫无特色,大部分人都不会想多看她一眼,她一直想问—“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因为她乖巧、安静、任劳任怨。这种个性很吃亏的,忍不住就想多疼疼她。”
“同情弱者?”她知道,他心很软。
“她不是弱者,是强者,受伤时哭都不哭,心灵很强悍,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小女生。”
一直以来,都不觉得她需要被同情,只是单纯地,想对她好而已,后来,事实也证明,她真的很强,强到——足够保护她的男人。
“她的男人,觉得很骄傲。”他贴着她耳畔,低喃。
她不语。
杨叔魏知道,她这是在害羞,耳朵都红了。
他吻吻发热的耳廓。
小女生的脸容,已在记忆里模糊,但他是记得这个人的,若不是这张照片串连起记忆,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他们这么早以前,就已经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