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无动于衷。
缪容青睨了苍白的娇颜一眼,这才发话下去:“说吧。”
得了批准,影卫方道:“诚王妃与太夫人因为误食毒物,接连毒发身亡。”
登时,冉碧心脑中一片空白。
待她回过神时,她的双手已紧紧揪住缪容青衣领,既悲且恼地兴师问罪。
“缪容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诚王府已败,只剩两名心碎的寡母,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见状,影卫迅疾起身,抽出腰间短刀,毫不犹豫地朝冉碧心那头砍去。
电光石火间,缪容青飞快将手臂打横,打飞了影卫的短刀。
短刀铿锵落地,影卫心下讶异,可也看出主子欲护全冉碧心的心思,当下抱了抱拳,低垂眉眼往后退。
冉碧心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细节,她红着眼眶,气恨难平的娇吼:“你这个奸佞,竟然连女人也不放过,你怎能这般恶毒——”
“不是我下的令。”缪容青淡淡一句堵住她的怒斥。
冉碧心当即楞住。
不只是她,影卫亦然。他跟随主子近十年余,从未见过缪容青任由女子对他撒野,甚至还向她解释,这全是前所未闻。
缪容青一把拉下冉碧心揪在襟领上的纤手,转向影卫吩咐道:“去把看守诚王府的人找来。”
“大人可要去一趟诚王府?”影卫又问。
缪容青又瞥了一眼方寸大乱的冉碧心,道:“不了,我会让陌镇走一趟。”
陌镇便是新继任的参知政事,自然是缪氏人马,听令于缪容青。
“段霖,你去朝曦宫守着。”末了,缪容青又下了这个命令。
那影卫——段霖抱拳颔首,如影子一般退了下去。
“……真的不是你?”因为极力压抑愤怒,冉碧心的嗓音明显在颤抖。
“我没必要骗你。”遭受质疑,缪容青并未发怒,相当平静。
是,他没必要骗她,更不可能骗她。先前,他当着她的面承认自己的阴谋野心,更不讳言将耿欢当作傀儡,照他狂妄的性格来看,诚王府那两条对他来说不值一提的人命,他没必要撒谎骗她。
可相对的,他也没必要向她解释。
心细如冉碧心,当下便省悟了这条理。
她满心混乱,又气又恨,又恼又惑,只觉着整个人矛盾得很痛苦。
“我得去见耿欢……不对,是皇上。”面对这个高深莫测的缪容青,她当下只想暂时逃开。
似是洞察了她的心思,缪容青拉住了转身欲走的冉碧心。“我不准你去。”
冉碧心惨白着娇颜,扯开他握在腕上的大手,不发一语的朝宫门走去。
下一刻,一双强壮有力的手臂硬是将她离地抱起。
“缪容青,你放开我!”她被他抱进了偏殿里,眼前一晃,人已经被卸在临窗暖炕上。
缪容青冷冷地瞅她一眼,撂下警告:“在我查清楚之前,给我老实待在这里,一步也不能离开。”
严厉的声嗓一落,缪容青绷着俊颜转身离去。
那高大宽拔的背影,一路带着勃发的怒气,大踏步走出冉碧心的视线。
她爬起身,神情凝重的问道:“那个真人说了什么?莫非说你命格不祥?”
他轻笑,“你毕竟不是长于宫中,还不晓得这些人的厉害。”
“什么意思?”她眉头蹙得更紧。
“上玄真人说我的命格是天命所归,是仙佛麒麟智者的转世,将为大梁王朝开展一番新局面,是真龙天子的命格。”
见他一脸冷峻,语带嘲讽,她越发疑惑了。兰贵妃等人不就是怕七皇子会被立为皇储吗?怎会让上玄真人在皇帝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你可晓得景帝是什么样的人?”洞悉她的疑惑,他淡问。
第5章(1)
入了夜,宫中并不平静,远处似乎时不时传来砸东西的声响。
冉碧心几次想出仪元宫,全让缪容青派来看住她的禁卫军拦下,没有缪容青或皇太后的口谕,她哪里也去不了。
于是她只能等,坐在寝房里枯等。不知等了多久,到了下半夜,她精神不济的昏睡过去。
“娘娘。”
春兰的低唤惊醒了冉碧心,她倏然睁眼,翻身坐起,身上仍是稍晚回仪元宫时换穿的那套衣裳,就连发上的簪饰亦未取下。
“何事?”她见春兰面色有异,心头不禁一跳。
春兰快步走来,弯下身在她耳边悄语:“圣上来了,身边只跟着一名公公。”
冉碧心大震,随即起身出了寝殿,顺着交谈声往偏殿里间走。
一进到隐密的里间,就见一名年纪不大的太监,好声好气的安抚着耿欢。
“怎么回事?”冉碧心扬嗓道。
“阿碧——”耿欢红着眼眶,起身便要扑过去,却让冉碧心一个手势拦住,硬生生的停在原地。
冉碧心兀自望向那名太监,冷着脸重问一次:“陛下怎会来仪元宫?你怎么让皇上穿成这样?”
此时的耿欢,竟穿着太监穿的酱紫色便袍,看上去像个年轻小太监,毫无帝王扮相,不伦不类,甚是可笑。
那名太监见冉碧心神情戒慎,连忙下跪行礼,道:“回娘娘的话,小的叫福禄,是今晚轮值伺候皇上的太监……”
福禄悄悄抬眼,觑了一眼冉碧心身后的春兰,冉碧心看出他的顾忌,扬嗓道:“无妨,自己人。”
福禄这才接续道:“宫宴结束后,太后娘娘命禁卫军护送皇上回宫,皇上却想上仪元宫找娘娘……太后娘娘不允,皇上便闹了别扭,皇后娘娘那头看不过眼,便将诚王府出的事告诉了皇上。”
皇后元氏?她这是做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添乱!冉碧心怒而不发,只能在心底暗斥。
“皇上知道后,哭了好一会儿,接着便嚷着要出宫去诚王府,宫里的人自然是帮着拦人,又怕被太后娘娘知情后会闹出大事,于是小的便擅作主张让皇上换上太监装束,悄悄瞒过众人的耳目,带皇上上仪元宫见娘娘。”
“你可知道,这事若是被发现,你恐怕会小命不保。”冉碧心冷嗓斥问。
“小的知道。”福禄头也不抬,双手紧紧抱拳,直跪于地的身子隐约可见颤着抖,应当是恐惧所致。
“既然知道,你还敢这么做?”
“小的见皇上伤心,实在于心不忍……”
“起来吧。”冉碧心亲自上前扶起了福禄。
福禄惊惧之中,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宫中妃嫔一向视宫人太监如无物,打骂只是常理,甚至还有把宫人太监当成猪狗般管教的恶毒作为,愿将宫人太监当成人看待那便已属难得,更何况是如贤妃这般亲厚,丝毫不嫌弃他是个太监,亲自出手相扶。
冉碧心发话下去:“春兰,带福禄去外头歇会儿,顺便守着。切记,不得让任何人知道皇上在此。”
春兰应诺,便领着福禄退出里间。
“阿碧,他们说祖母跟娘亲死了……”耿欢红着眼眶,像个孩子扑进她怀里。
冉碧心搂着泣不成声的耿欢在临窗暖炕上落坐。
“欢儿莫哭,眼下不是哭的时候。”
耿欢自她怀中抬起泪水纵横的清秀脸庞,气愤地控诉:“朕伤心,朕痛苦,为何不能哭?还有,你们个个都尊朕一声陛下,可朕说的话却没人理会,朕算什么皇帝!”
此话一出,冉碧心不由得怔住。
想不到那些人做得如此明显,竟连一向单纯憨直的耿欢,都察觉到身边人的阳奉阴违。
“他们如此,想不到连阿碧也如此,朕究竟算什么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