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知道这是哪,那方才还端什么丞相身分,真是……在心底啐了句,蒲松泽用木碗勺舀了碗汤递给他,“肉烫着呢,你胃也空乏了几日,先喝些汤暖暖胃再食肉,才不致招损。”
“多谢。蒲兄方才说隐居深山,可都是这样以天为被、以地为枕,就地野炊?”填着肚子,玄殷没忘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那倒不是。你抬头往前瞧瞧,那山头上有株白果树,我在那有处茅庐。”随着蒲松泽说的方向看去,玄殷瞧不见什么草屋,倒是在满山浓绿中望见一处眩目的金黄,应该就是他说的白果树了。
“瞧你和小姑娘的样子,应该是在这野林里露宿好几日了,怎么,逃难呀?”
“逃难”字眼让玄殷不禁又心生惊觉,才正要随便扯个借口时,蒲松泽又抢白似地说话了,“其实是不是逃难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倒是小姑娘的身子可再承受不住这般辛劳了。”
玄殷没答腔,只是低声哄着怀里喊困的平曦,那景象让蒲松泽不由得眯细了
眼,这小两口还真是郎才女貌合称得很,偏偏运不由人,可惜呀……
没想到只是答应避役来救人,倒意外发现身中南蛮“断情蛊”的人,向来钻研于解蛊术的蒲松泽心中一阵窃喜,当然不会错过能将他留下来做为研究对象的大好机会。“我看这么着吧,我那茅庐离这约莫半天的路程,你要不嫌弃的话,不如同小姑娘上我那休憩个几日吧。”
“大恩不言谢,那就请蒲兄带路吧。”除了平曦需要休息,玄殷自个儿也觉头重脚轻累得慌,他将人稳妥地抱在怀里便站起了身。
“玄弟呀,不说这天早黑了,这山路颠簸,小姑娘又倦困得紧,怎么上路呀?”玄殷的心急让蒲松泽忍不住失笑。
“我可以背她。”连日的餐风露宿已让平曦瘦了好大一圈,有机会能让她躺上软铺好好休息,玄殷自然是刻不容缓地急着起步。
“那好吧,不过玄弟得先将这个吞下,要不我怕你会体力不支把小姑娘给摔了。”从襟袋里掏了颗药丸给玄殷,蒲松泽接着灭了火堆,利落地收拾起东西,又对始终乖坐一旁的灰狼开口:“大灰,我得摸黑带着这小两口赶回家,就劳烦你啦。”
竖着耳朵的大灰狼站起了身,似乎不太甘愿地转了转金色瞳眸,直到蒲松泽摸摸它的头后才往前跃上块大石,朝着山里发出几声狼嚎。霎时聚兽四散、禽鸟惊飞,整座山头一阵躁动。
“走吧。”背上竹篓,蒲松泽迈开步伐。
“那头灰狼是你养的?”托了托伏趴在背上已然睡下的平曦,玄殷跟上了蒲松泽身边,好奇开口。
“我哪这么大本事。大灰可是这座山头的山大王呢,我呀,不过是凑巧帮它上过药罢了。”
第9章(1)
回到仿若世外的山间茅庐,将平曦安置在简朴的房里睡下后,玄殷便拉着蹲在菜圃里浇水的蒲松泽问道:“蒲兄,请问你可有办法与外界联系?”
觑了脸色异常红润的玄殷一眼,蒲松泽懒懒回了句:“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我瞧你这茅庐里应有尽有,定是你下山去弄来的。”他的回答让玄殷有种跳脚的冲动,语气一急,脑门也跟着热胀。
“玄弟这可是小看我了,这屋里的东西都是我亲手打造的。”大部分啦……
蒲松泽默默在心底为自己没说全的话干笑。
几个吐纳后,玄殷扶着以细竹围制的栅栏,好稳住自己越渐晕沉的身子,“能孤身在这隐居数年,玄殷当然不敢小看蒲兄,可难不成蒲兄也会织布、垫棉,然后再绣花,做出那床舒适的被褥?”
哎呀,被看穿了。蒲松泽搁下木勺,走到玄殷身边,“我是会下山买些必需用品,可那也是大半年才去一次。再说了我要嘛到东胡,要嘛往南蛮,这都是与中原敌对的地方,你要我往哪帮你找联系?”
“一定有办法可以想的。”知道自己是强人所难了,玄殷苦恼地扶额思忖,随即又像想起了什么似地出声道:“对了,我的白鹗!蒲兄近期可有见到有着黑尾的白鹗在附近盘旋?”
悄悄翻了个白眼,蒲松泽实在是受不了的伸手往玄殷身上一扯,早就残破的衣袖便被扯裂了,露出玄殷臂上泛着黄脓的一道道伤口,“你到底知不知道伤口放着不管是会化脓致炎的?”
玄殷当然知道自个儿身上有伤,可一心只想将平曦带回京城的他哪管得了那么多,“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定要尽快带平曦回中原。”
这会儿蒲松泽也不掩饰了,直接赏了玄殷一记大白眼,伸手往他肩上轻轻一推,“省省吧你,都高烧到脸色潮红了,还想带小姑娘上哪去?”
“我……要、要带曦儿回……宫里……才安全……得让曦儿平安……”一记轻推让玄殷像被风吹散的柳絮般,直直地倾倒在地,嘴里还不住地喃喃低语着始终牵挂的执着。
“欸,还真的就晕啦?我这手劲明明很轻呀。”看着倒在地上的玄殷,蒲松泽认真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接着摇了摇头,弯身将人搀进屋内,“啧啧,都烧得烫手了!”
玄殷这么一倒,就高烧不醒,把平曦吓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知如何是好的团团转,搞得蒲松泽只好赶她去顾药炉。
“蒲大夫,玄哥哥到底何时才会清醒?”虽不再痴傻,可刻意扮着傻样的平曦一时改不了口。
“别急,明日他再不醒,我踹也把他踹醒。”看她满脸担忧,蒲松泽表情认真的说着,就想逗小姑娘开心。磨着药草的他接着又问:“我给你调的那些安气定神的药你喝了没?”
“嗯,都喝了。”没多心去想蒲松泽为何突然问这个,平曦一颗心仍因玄殷的昏睡而悬着。
“那你这几日有没有再多想起什么?”初遇时,蒲松泽便知道平曦的痴症好了,只是那般剌激的吓法多少影响了她的记忆,过往的事记得零零落落的,所以他给她配了些药方,好让她能完整恢复记忆,也好知道玄殷身上蛊毒的由来。
“是有,但也不多。”那些清晰却又片片段段的回忆纷乱着心,总让她感到矛盾的不知怎么接受。
“想起什么了,说来听听。”病要好,病根必得拔除。
“就一些他曾经照顾我的情形,像是在佛寺时帮我解围、带皇兄的信来给我,还有我成了痴儿后他带我回玄府,像奶娘般的细心呵护陪伴这类的……”说着这些的平曦同时也想起了某些亲昵的景况,不自觉地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将那些害臊的事讲出来。
看到她脸上那堪比夕阳下山的红霞,蒲松泽也不好再细问,只是直截了当地说:“你知道他中了蛊毒吗?”
“蛊毒!”可怖的字眼,让正将药倒进碗里的平曦差点摔落了药壶,幸而蒲松泽眼捷手快地接住了。“怎、怎么会这样……”
搁好药壶,蒲松泽伸手拉起她,“看样子你是不知道了。”
“那该怎么办?玄、玄殷会死吗?”听说中蛊的人下场都很凄惨,一想到这平曦不禁急得掉泪,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蛊毒不解,英年早逝也是迟早的。”明知小姑娘吓着了,可大略推敲出这小两口故事的蒲松泽仍是直言断语,就想逼出她的心思,试着解开她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