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珏脸色微暗地瞠着他。“嫡庶相争是大户人家皆有的通病。”
“城东冯家不会有这种通病,别因为你家有,就认为天下大户都有。”冯玉毫不客气地反击着。
关子悦在旁听着,大约明白了两人是同出一脉,对于两人未明言的嫌隙也能略略猜测。
横竖就是互看不顺眼,在生意上大概也使了些小手段,所以大哥一直对冯珏淡漠对待。
唉,这种事,易结难解。
一路上,谁也没再吭声,车内的气氛比外头阴霾的天还要阴阴,所幸如冯玉所说,从京城到启德镇费不了半个时辰。
马车停在一幢宅子前,屋外站了两个人。
冯玉下马车时,很自然地盯着另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
“爷,你总算是回来了……”
就在他牵着关子悦下马车时,身后被冲出宅子的某人结实地撞了下,要不是他站得够稳,恐怕是要被撞进马车里,教他恼火回头——
“怎么我回来教你这般不开心,非得再将我撞进马车里?”
“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止戈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你不是那个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冯玉毫不客气地将他的脸推到远处。“别靠过来,那些鼻涕泪水敢沾上我的身,瞧我怎么整治你!”
关子悦听了,低笑着下了马车,对着冯玉摇头叹气。
“你这是在做什么?”好像他的心思全被她看穿似的。
“没事,只是大哥,你不跟我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她看着门边两个人。
“这一位是咱们府上的总菅,你喊他全叔就成了。全叔,她是子悦,是我刚认的妹子,往后咱们这儿就是她的家了。”
“全叔。”关子悦甜甜地朝着那看似年过半百的男子喊着,随即看向另一位面貌异常俊美的男子,总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和蔺仲勋有几分相似,等了一会,发觉冯玉似乎没打算介绍,抬眼就见他正看着冯珏问——
“这是你带过来的人?”
“嗯,一位管事,苏破,上车吧。”冯珏吩咐,那人朝冯玉和关子悦微颔首,绕过两人上了马车。
经过的瞬间,仿佛有电流从身上窜过,教关子悦不由得回头望去,古怪地皱起眉。
“怎了?”冯玉问着。
“没事。”应该是她的错觉或是静电吧。
“走吧。”冯玉牵着她的手,硬是将企图再靠过来的止戈推到一旁,带着她踏进了府邸。
冯玉这才问:“包袱里头装的是什么?”瞧她抱得那般宝贝,像是里头装了什么金银珠宝。
“嫂子给我做的衣衫罗裙。”
冯玉不禁抽了抽眼角。“难不成王妃认为我会亏待你?”
“唉,你不懂啦。”她说着,脸上浮现可疑的红。
这包袱里装的确实是有衣衫罗裙,但只有一套,其余的是……古代卫生棉,真不是她要嫌,可那真的好不方便,她真想干脆绕成日式丁字裤算了。
一路走往大厅,便见有两人迎面走来,动作飞快得教冯玉立刻喝道:“你们两个全给我停住!”
两人随即乖乖地站在原地,可却整齐地眼巴巴望着冯玉。
冯玉正打算要斥责两人,却突地听见关子悦银铃般的笑声。
“……你在笑什么?”在他准备教训两个弟弟时笑,要他怎么动手?
“不是,他们……”关子悦不住地揩去笑出的泪花,随即撒娇般地喊着,“二哥、三哥。”
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才能将这三人前世今生的命运绑在一起,而且依旧是一家人?
所以,老天是知道她已经不能再待在那个世界,所以才把她带回这里,因为这里也有她美满的家,对吧。
“你是……”行二的冯净不解地望着她。
“等等,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我的弟弟?”冯玉狐疑问着。
关子悦笑得眉眼弯弯。“天机不可泄露呀,大哥。”
马车缓慢地朝城西而去,经过热闹的市集时,冯珏才低声问:“是不是她?”
“是。”苏破笑道。
“你何以确定?”
“天机不可泄露,横竖当我经过她身边时,我就能确定是她。”
冯珏闻言,垂敛长瞎不语。
几个月前,这个名叫苏破的男子,毛遂自荐说能以法术将他欲找之人拉进某个城镇,而那人必定会引他前去。
截至目前为止,一切都如苏破的说词,如果关子悦真是凤巡欲寻之乐家后人,那么,他会不计代价抢到手!
第8章(1)
冯玉捧着刚熬好的汤药,才刚踏上回廊,便听见房间里传来关子悦银铃般的笑声,其间还伴随着他家两个弟弟压抑的笑声。
他脸色一沉,刻意放轻了脚步,停在敞开的房门几步外,听着里头的交谈——
“真的,我家大哥也不知道是哪儿出问题,对外人比对家人好,都搞不清楚到底谁才是他的亲人。”开口的是冯净,说得口沬横飞,像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人一吐苦水。“他对咱们是一看不顺眼就拳打脚踢,要不是我皮粗肉厚,早不知道死几回了。”
说真的,他非常怀疑自己上辈子肯定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被大哥欺凌到这种地步。
“二哥,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大哥待咱们严厉也是为了让咱们能独立自主,别事事都依赖他。”行三的冯璘开口缓颊着。
“我告诉你,老三,你怕他,我可不怕他,说真的,硬要打,我不见得会输他,我是让他、敬他!”
关子悦瞧着冯净那斯文白净的脸硬是挤出几分狰狞,教她忍遏不住地笑出声,尤其在瞥见冯玉出现在门边时,她不禁笑得更乐。
她想,也许她早在不知不觉中被大哥给潜移默化,所以看到有人要倒霉了,她却忍不住笑意。
然而背对门口的冯净哪里知道危机来了,卖力地使出浑身解数要让新妹妹笑得更开心,于是他扬起了手,握起了拳头道:“说真的,只要我心有那么一丁点狠,这拳头一挥,肯定是会将他给打飞的,可我于心不忍,念着手足情,所以我向来是忍着的。”
“……我倒觉得你可以不用忍得那么辛苦。”
冯璘应声站起,指看冯净,“大哥,我劝了二哥的,可偏偏他……”
冯净一双大眼瞠去,不敢相信他竟然卖兄求活路。
到底是不是兄弟?刚刚跟他一样说得义愤填膺的家伙是谁?!
冯玉将汤药往桌面一搁,双手往冯净的肩头一按。“来呀,当大哥的也很想知道你要怎么将我打飞,让我见识见识吧。”
冯净抽了口气,缓缓地回过头,正要学他家老三吐些恶心的鬼话时,却听见关子悦的笑声,他不禁面带赫然。
真的是太丢脸了,本来是要让关子悦见识他的男子气概的,谁知道大哥像鬼一样无声无息出现……
冯玉打量着已经笑趴在床的关子悦,很想问她到底是哪里好笑,但看在能让她开心的分上,这家伙的帐,他可以改天再算。
“好了,两个都出去。”他将冯净一把推开。
两兄弟如蒙大赦,争先恐后地冲出房,却又听到他淡淡地问:“老三,打听到关于苏破的消息了吗?”
“大哥,再给我一点时间,肯定能打听到。冯璘立刻立正站好,多怕他办事不力,大哥会训他一顿。
冯玉经点着头,头也不回地问:“咱们家力大无穷的二弟,昆阳今年涝灾,与咱们打契的农家损失如何,有无找到替代农家?”
“大哥,我已经全数记了帐,也已经找到其它合作的农家签了合同,全都搁在书房里。”冯净连大气都不敢喘的一口气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