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取下钗,误解某类禁锢封印,他力气爆发,自行震开寒冰钉,再翻脸收拾你我。”
“哇你想像力好丰富!你很喜欢看话本子呴!”
恫吓被她当戏谑,他金眸一冷,决定不管她死活,等会儿她若惨叫扑上来,他定要恶狠狠推开她,绝对!
“你放心,那钗并非禁锢之物,我也不会因为取了钗,力气大爆发,震开寒冰钉,再翻脸收拾你们。”绝色青年莞尔插话,抱歉自己听力过佳,将两人那几句私语听得清楚,无奈他手脚遭钉,无法很君子地捂耳蔽之。
笑笑替自己澄清完,言毕,又觉得该展现些许诚意,意念甫动,一抹绿意由脚下延伸,在她面前生长成一株花丛,徐徐综开一朵洁白夜光花赠她。
“送花不如送根能吃的甘蔗……”不能怪她煞风景,花美则美矣,对于饥肠辘辘数日的她来说,能吃的甘蔗,远比只能看的花来得更实用。
夜光花丛旁,窜出一根紫玉色甘蔗,如其所愿,很得她欢心,尤其甘蔗还贴心自断三截、自行削皮,让她对青年的好感瞬间飙升九分,自然更坚定替他拔钗的念头。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对方诚意满满,她理当礼尚往来。
她上前数步,一手拿甘蔗,一手前探,握住钗头微微出力,将木钗慢慢抽出,一面怕他痛,准备随时收敛手劲力道。
仔细观察青年的神色,真如他所言,仿佛无痛无感,眉头都没动一下,好似她从他身上不过拈根落发般,无关痛痒。
本以为抽出钗子的瞬间,会见大量鲜血猛暴喷出的景致,她甚至作好了闪避的预防准备,歪着脑袋,怕被血溅满脸……
没料到,什么都没发生,钗子也拔得颇轻易,青年胸口那小小窟窿,未见腥红血肉,一眨眼间,竟逐渐愈合。
绝色青年正欲道谢,谢字尚未离口,更来不及请求她把木钗放置在他掌心,微抬头,却见眼前两名年轻神族,转瞬消失无踪。
绝色青年或许不知始末,她与金发男子却很明了,开天祭试炼,被外头某个人成功突破,连带将他们一并带离,由虚境中归返。
绝色青年张开了双眼,右眸浓红如血,火焰般燃烧;左眸碧蓝清澈,海天般纯湛,遥望带走年轻神族的远际苍穹,幽幽逸了声叹。
即便记忆渐衰,日日年年,能记牢之事,淡化得快变成无色虚空,然而本能依然清楚,小神族带走的木钗,应该是极其重要之物。
重要到失去它,胸口那处虽不痛,却空空洞洞,透着冷风。
本未曾动过离开此地的念头,只因心无他求,对现况、对遭遇、对天命,处之泰然,永世不改变亦不妨事,如今……
“那木钗,得拿回来才行。”复又一叹。
叹这一念,兴许,将惊天动地。
回来了?
虚境中一切光怪陆离、连吐纳都窒碍难行的混沌无边大地、各式突袭攻击的奇物妖兽,全数消失不见,眼前是熟稔至极的清幽天庭,仙息灵泽漫漫,云岚轻烟缈渺,七彩祥光如薄纱笼罩半空。
长达十五日的开天祭宴会,尚未结束,老一辈神族杯觥交错,仙酒一坛一坛干,仙乐一曲一曲听,仙舞一支一支赏,参与虚境试炼的年轻小神辈,重新返回镜台前,有人软脚瘫坐,有人喜极而泣,有人浑身带伤,有人傲然挺立,当然,更有人一脸状况外,手里还握了根甘蔗。
按理说,无论从虚境中取得何物,一旦离境,那些本为幻相之物,自当消失无踪,不可能悄悄携回,她手中甘蔗却还在,不只甘蔗,另只掌心握着的钗,也在。
意思是,无水湖里所遇之人,并非虚构,而是真真切切存在?
“此次试炼辛苦了,表现得相当好,仅用了十一日便提前出来,佑圣真君的徒儿果真青出于蓝,出类拔萃。”
佑圣真君之徒,无意外是那名白衣神君,拜他之赐,众小神辈才得以提早脱困。
“太靠谱了,早知如此,最开始我就该死死跟紧白衣神君,吃香喝辣,怎偏偏眼拙,挑了玄衣金发那位,倒霉随他折腾那么久!”她一点都不打算收敛叹息音量,故意说给旁人听,边将木钗收进袖里,再咬一口甘蔗解恨兼解渴。
玄衣金发那位旁人,虽未叹息,但同样颇有感触:“我也很后悔那时随手一抓,怎就抓了个废柴累赘,叹我雄心壮志,意图成为闯过试炼第一人,这算盘,亦被你狠狠折了,不是吗?”要说狠话,谁不会?
“下一次你看准了再抓。”哼哼。
“希望下一回开天祭,不会再有机会见你参加。”他冷睨她。
“我记得开天祭是五百年一轮吧,那时,我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哩。”她哧地一笑:“就算在,八人大轿外加铺上红丝地毯来迎我,也别妄想我再踏进虚境半步!”
她生无野心,后无壮志,不想靠开天祭试炼获取半分成就满足,再有下轮,他自个儿去!恕不奉陪!
“如此甚好。”他以四字冷笑作结,而她回以撇头一哼。
数名老神辈上前,皆围着白衣神君道喜,足见成功闯过开天祭,是何等光荣长脸,倒是沾光出来的小神族们遭受冷落,没赏来半句“辛苦了”,更遑论还有什劳子关爱眼神,除了自家亲朋上前关切两句,替自家小神族疗个伤之类。
她自知无亲无戚无朋无友,鼻子摸摸,便要走下镜台玉砌长阶。
迎面而至,仙界向来最受欢迎、最具爱戴、最有人缘,年岁一大把了仍获选天界前三名“邀宴必恭请”的大大人物——财神爷爷,往她这儿走过来。
一掌搭向她……身旁玄衣金发青年,但没同他多说什么,反倒对着她简单一揖,老脸堆满盈盈笑意:“穷神天尊,此次你也参加开天祭试炼?真巧,我孙儿鎏金也是,不知你们在虚境中可有相互帮衬、相互照顾?”
财神应了“长袖善舞,多财善贾”八字,客套话说来流利不打草稿,哪管暗地里对穷神一脉诸多怨怼,表面上亦不露喜怒,在仙僚面前很是大度,给足彼此颜面,腹中有多少粗话想骂,也会烂在肚子遥想当年的当年,第一代穷神冥城告阴状,告的就是他这一位财神,要说两家无恩无怨,真是睁眼说瞎话!
此时此刻,这位穷神第三代,年岁比自己不知小了多少,当孙女都嫌太嫩,偏偏在神阶上,她与自己平起平坐,想来自然很呕,可呕又如何?对外,礼数该做还是得做,否则失了是自己的脸面及器度。
“原来是您老的孙儿呀……我说是哪家好本领,教出这等级的混……好崽子呀。”她以甘蔗敲打着掌心,发出几声啪啪,配合她一字带一哼的语调,瞟向一脸颇震惊的财神孙儿,很有几分长辈架势,哼哼之后,又勾唇笑道:“在虚境里,真是受他诸多‘照顾’呐……”
照顾两字,轻而易举听出浓浓酸意,嘲弄得毫不遮掩,加之美眸扫去的一睨,无关崇拜或钦慕或感激或真诚或其余乱七八糟的好目光,倒是加诸许多戏谑或挑衅这类的情绪。
玄衣金发,财神之孙,名唤“鎏金”那一位,对于其敌意,听得很是清楚明白。
他惊讶她的身分,前两代的穷神,打扮规规矩矩,穷神该是什么模样,一眼就能看出来,虽不至于衣衫褴褛,起码没她这般完全崩坏,名不副实,哪点看得出她竟是新任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