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财被这句话惹怒,心火旺盛,叉腰回嘴:“你越说越过分!我还怕孩子遗传你的坏脾气!臭脸!面瘫!不敬老尊贤!嘴巴坏——”她使劲扳手指数落,很不能多找几十项缺点,可报完了右五根,正准备祭出左五根加入战局,便察觉不对,说道:“我们吵架顺序好像怪怪的……连孩子的影儿都没有,还能吵成这样?”也真是奇葩两株了。
“哪没有?”他瞟她小腹,再瞒下去,她到生孩子那天,恐怕还以为是吃坏肚子。
她面露同情,同情他的无知,果然他也非万事诵,知晓世间万万物。
她清清喉,好竟教导教导他正确知识:“我知道你一个大男人,妇人家的事大抵是不懂的,若我们那一夜生猛,珠胎暗结,算算日子,我应该快生了,肚子起码圆滚滚一大圈,可你看我这儿,平平坦坦……呃,最近吃得好些,是有胖了点,但也绝不像装了只崽子的孕妇吧。”说到后来,她哈晗大笑,作势要槌肚子证明,半途遭他拦下。
换他面露同情:“我知道你虽一介女仙,向来无知惯了,决计不知道凡人怀胎十月没错,神族则不然,你至少还得揣着他两年。”
怀财满脸又惊又诧又吓,不知该先惊于她一个女人的仙界常识居然不如他,还是诧于他从哪里知晓那么多,或是吓到她竟然还要揣肚子两年!
“真、真的假的……这玩笑,不要乱开,我会当真的……”她声音仍充满不确定,定定望向他,只看见他面庞认真,不像故意骗她。
“不然,我为何要阻止你喝酒、饮浓茶,避开一切对孕症不妥的食材,难道你以为我只是单纯幼稚无聊恶作剧?”
“……到刚刚为止,我确实以为你只是单纯幼稚无聊恶作剧。”她诚实说。
鎏金无言了。他的漫长神生,这一刻最觉黑暗,日月无光。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有孕的事?”她慢慢回想,他在魏府种种反常行径,那些他不给她吃的东西,想来全是孕妇尽量避免多食之物。
他漠淡颔首,神情很厌世。
她仍觉不可思议,双手交叠在尚未见隆起的腹上,眉宇间,先是有慌张失措闪过,慢慢地,又添上些些新奇、些些喜悦,最后,全融合为一种母性光辉。
她居然也能有这般的神情,慈爱温暖、柔软娴静,鎏金目不转睛看着,无法由如此美丽的脸庞挪开眼。
这个如此美丽的穷神天尊,越笑越咧嘴,越笑越开怀,越笑……越猖狂:
“我居然成功了!穷神后继有人啦!爹爹!爷爷!咱们家破财就在这儿呀!”她先是双手合十,禀报长辈天大好消息,后又啪啪拍肚皮,拍得鎏金胆战心惊。
“……孩子的名字,你不用跟我商量商量?”财神一族的血脉,取名“破财”,他爷爷那关第一个过不了。
她一脸理所当然,又一脸觉得他问题好蠢:“我的孩子干么要跟你商量?我记得我提过,无论男女,孩子早就确定叫破财呀。”
“……”孩子的爹,有被用完即丢的错觉。
“你放心,我不会要你负责,你也别妄想我会对你负责。”她狠话立马补上。
他听见额侧青筋爆断的声音,金眸轻眯:“这就是你听完我告白后,给我的回应?”
她呃了一声,又去摸肚子,模样因垂着眼眸,而显得有些落寞,唇角却还能挂着笑:
“……听到当然很开心呀,但是我也知道,我们没什么可能,财神跟穷神搀和在一块,不用旁人不看好,连我都觉得后续麻烦一堆,什么阻止呀拆散呀断绝爷孙关系啦,想想就可怕。”
她抬眼颇他,两人相视良久,也沉默良久,她才又弯了弯唇,笑道:
“以后,我可以跟破财说,他爹是喜爱他娘的,他是在备受期待下出生,爹娘没能在一起,只是想省麻烦嘛……”这一次,她的笑容很逞强,多少听得出些佯装的释怀。
“你未曾努力试过,就一口断定我们会被阻碍?”
“你爷爷那么讨厌我们一家,我才不想傻傻送上门,委屈自己被他欺负。”真当她傻呀!凌虐媳妇儿一百零八招的杂文,她看多了!
说完,她又咕哝补了一句自言自语,还以为谁都听不见:“我也不想你为难……我们这样就好,现在这样,我很满足了……”
鎏金一时无从反驳,那样的将来,完全不难预料,而且深深明白,她存着的细腻心思,泰半是不愿他夹在家人与她之间苦恼。
为他打算,替他思量,哪怕委屈自己,把自己说得忒狼心狗肺,她也毫不在意。
这就是她,高傲骄恣的外衣包裹下,贴心温柔的一个小小丫头。
“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吧。我不让你涉险的理由,你已一清二楚,知道自己须以孩子安危为优先了吧,不能再鲁莽行事,什么也不管不顾地任性妄为。”他深知,要说服她绝非短时间能成事,倒也不心急,反正两人时间漫长,够他好好搞定她。
此时此刻,野火一事,得更快处置妥当。
“我知道了……”她难得温驯听话,果然当了娘,孩子气的脾性也略懂收敛,他甚感欣慰。
“霉神天尊给的药,记得按时服用,我或许会迟些时日回来,照顾好自己。”他轻声叮嘱,见她又是乖乖点头,他赞许地摸摸她的发,给予她懂事的奖励。
她一脸不餍足,嘟着嘴,他低首吻上她。
相信如此懂事的她,即便不施以禁锢术,限制她行动,她也必然清楚,有孕在身的自己,有所为,有所不能为——鎏金对她,很具信心。
数日之后,鎏金就会知晓,那时很具信心的自己,多蠢。
他家这位孕妇,不能按常理视之。
她是个奇葩,妥妥的、不听话的、该狠打一顿屁股的奇葩。
当鎏金只身前往炎火族领域,向族长道明来意,获得族长谅解,告知几处野火与炘乐旧时最常驻留之地,族长看着两人长大,对侄女炘乐的悲剧惋惜,对野火亦是抱持无限感慨。
“无人能劝得动野火,眼睁睁见他疯癫,犯下桩桩错事,我们却无能为力,那孩子,勘不破情关呐……”族长的幽幽叹息,犹在耳边徘徊。
鎏金颇意外,怀财猜得神准,野火确实停留在一处温泉畔,至于理由,是否因为此泉是他偷窥炘乐沐浴的美好回忆,姑且不予深究。
第十一章 了悟(2)
两日后,鎏金出现在野火面前,野火朝他喊“封释”的同时,发了狂地展开攻势。
冲天的火柱,几欲沸干泉水,如此惊人的高烫,饶是鎏金,也无法轻易近身,别说靠近野火数尺,光是站在原地,都仿佛要被烤焦。
原因只有一个,野火引燃了心火,不惜与他同归于尽。
鎏金迅速架开护术,半圆金芒形成屏障,阻绝铺天盖地的烈焰,却仍能感受魔焰威力,霸道蛮横,周遭景物皆陷火海。
野火忿恨咬牙,嘴里几乎要嚼碎的两字,除“封释”外,再无其他。
心火之力,加上封释遭噬的仙魄,野火释出的火焰呈现青蓝色泽,火舌具体凝聚成兽状,化身为半空高的火熊,面牙咆哮,疯狂挥舞着掌,狂妄焚燃草木,巨石亦不敌高温而融化。
火熊举起巨掌,往鎏金护术屏障击去,屏障应声碎裂,他疾速再幻出第二道,挡住火噬,火熊发起狠,又是一连数十记的猛槌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