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又抱持一丝雀跃、一丝期待,半试探、半说了实话道:
“我对文判只有敬畏,没存不良心思,觉得他长得好,也仅仅出自纯欣赏……你方才不是问我,何时认出是你?没有哦,我没有确定是你,至少,在你把我从过往意识带回来之前,我都没办法确定是你,但内心深处不只一次曾经猜测,会不会是你……”
话一旦脱口,就变得毫无困难,在他金眸注视下,无尽包容,像是什么都能说,她只顿了一瞬,又说:
“你给我的感觉,和那时太像,一开始,都冷冷绷着脸不理人,可是绝不会真正弃人于不顾……那时的事,我不太能记清,毕竟当时小,又一直生病吃药,常常浑身犯疼痛,梅先生为了替我止痛,喂我吃了不少药丸子,那药能让我不那么疼,但记事也越发浑噩,总是断断续续,可我就是记得你美丽的金发,忘不掉它在弯月池畔,那么微弱的阳光下,仍然闪闪发亮的模样……”
鎏金神情稍霁,醋意收敛,虽然同样面庞微冷,眼神却柔软许多,漾在里头的金芒,亦暖暖如初阳,静静听见她又说:“我不是没有怀疑自己认错人了……我看你好似不识得我腕上的铃铛,好几次,我故意在你眼前晃荡它,你没半点反应,像是对它好陌生……我又觉得我猜错了。”
“我没有认出它,我也没有认出你。”鎏金很坦白,这一点,他编不出谎话。
“也是,弯月池畔遇见的小骷髅,你怎会放在心上,不认得很正常嘛……”她故作大方说,心里却有一些些酸楚泛起。
她如此珍惜的回忆,他淡淡一句没认出,两相落差,她觉得那样的自己,好傻,好蠢,也好可笑。
儿时吃药过后,意识总是模模糊糊,可关于弯月池畔的金发少年,她一直舍不得忘。
她那么努力想记住,即便他面容五官逐渐瞧不清楚,泰半的点滴亦被药性蚀去,可她还是告诉自己,能记多少是多少,绝对不能让他消失在自己的记忆之中……
她垂着颈,长睫掩饰眼眸间的失落,盯着自己揪在红裙上的十指……缓缓,复上一只修长且美丽的手掌。
那手掌,指节带有薄茧,鲜少看见它握住刀剑兵器,可是凝聚金光,自成另类法器时,结印的动作俐落好看;还有,顽皮拦劫她筷间食物时,又有些讨厌……拇指抚过她丰盈双唇,带来的热意,又教人浑身滚烫。
那只手,将她包覆轻握,她瞧着交叠的双手,好半晌挪不开眼,只闻他低沉的声嗓,近在耳畔,轻道:“我真的没想过,我被小骷髅放在心上,记挂了如此多年,我更没想到,现世报来得极快,当年,我何等的漫不经心,如今总归要加倍奉还,还小骷髅一个公平。”
她慢慢抬睫,与他眸光交缠在一块,她讷讷重复,神情有些憨傻:“公平?”
“以后,换我记挂你,换我将你摆心上,一如你曾待我的那般认真。”
怀财只觉得脑子一白,什么伶牙俐齿、什么骄纵任性、什么天尊高傲,她半点也找不回来,木木呆呆听他浅声说话,好似被他催眠着,心跳全然不受自己控制,跳得好急、好快、好凶猛,重重撞击胸口,几乎要发出微微疼痛。
可那疼痛,是里着蜜糖的,又甜孜孜地叫人牙疼。
好久好久,她才找回声音:“你这是……觊觎本天尊的意思?”她是真心求解。
鎏金:“……”
“你怎么又捂胸口了?内伤又痛了吗?!”
第十一章 了悟(1)
到底是谁说“女人心,海底针”?
怀财真想甩那人一脸穷息,教他好好修正修正这句千古谬论!
明明是“男人心,比针头还小的蜉蝣”,好吗?
明明前一句说得满口深情,神色柔得要滴出蜜汁,金眸看来多像甜甜糖蜜,荡漾浓郁光芒,下一句,说翻脸就翻脸,翻脸便罢了,还小人拧她脸腮,算什么铁铮铮的英雄好汉?
睡一觉起来,她双颊还隐隐带痛,足见他下手多狠,一心想毁她容貌就是了,那可是她浑身上下唯一的优点耶——
她那句求解话语,只是想更确认他的意思,不想自行胡乱解读、自作多情,他若点头说是,她就会嘿嘿直接拉他滚床铺,好好见识一下他对她有多觊觎。
哪知道他不点头,只动手,而且,还不是动手剥她衣裳,啧。
她嘀嘀咕咕,欲去打盆冷水敷脸颊,舒缓舒缓被拧红的狼狈,才出房门,就看见鎏金整装待发,准备出门。
她追了上去:“你要去找野火了吗?”她的喊声没有唤住他的步伐,他并未止步转身,倒是淡淡应了声“嗯”。
“我也要同你一块去!你别想又把我关在这儿几个时辰!”而且他还有内伤,只休息一晚哪够?她岂能放心。
鎏金终于回过首,睐她一眼,眼神不冷不热,昨天那糖蜜般的眸光,已然不见,仅剩下原有的漂亮金色,有些淡漠,有些教她受伤,殊不知,她自己昨天才是捅他一刀的那方。
有人冤得无处可申,还遭她用眼神控诉他脾气古怪、爱生气、难讨好、谁家养出来的坏崽子呀……
“不行。”他简短且直接。
“凭什么不行?”
“人废没关系,起码废得要有自知之明。”
“……”这是人身攻击呴!别以为用天籁般的嗓门说出来,杀伤力就能减少一点!
“你目标太大,我若是野火,直接对你下杀手。”
对!这就是他怒的点。
连野火都看出来,他有多重视她,她却还问他是不是觊觎她——非得用“觊觎”这般直白的字眼吗?!在她脑子里,就没摆些“喜欢”呀“爱”呀,之类的柔情玩意儿?
好吧,看来她是当真没有,一夜过去,她一脸完全没反省。
“我哪里目标太大?他要打,当然也是打挡在前方的你呀!”她很有信心,遇到危险,鎏金定是站在她面前,护她周全。
“因为他知道,打你我才会痛!”他被怒到说了真心话。
“……”怀财又沉默了,两颗眼珠子瞠大大的,眨也没眨。
他低叹,忍下抹脸的无奈冲动,声音听来倦倦的:“不要再补上任何一句让我内伤的话,乖乖待在家里,等我回来。”
她摇了摇双手:“……不是,我好像听明白了耶,你刚刚那句话……打我,你才会痛?”
换鎏金保持搣默,脸上淡淡发起窘红,难得见他加此柔情,看起来真有些像毛躁少年。
“那句听起来就像告白呀。”她恍悟出来的道理。
“……”不然还能是什么?罢了,他也不期待她听得懂,只当一切是报应,全是他遗忘当年弯月池点滴的报应。
“那句听起来像我是你的心肝宝贝耶!”她更深一层解读。
“那句听起来还很像你爱惨了我耶。”她又更深深一层理解。
“那句……是那个意思吗?”一直没得到他严词否认,她只能不断脑补。
“……你有长脑子吗?”
“你、你这人很奇怪耶!老是前一句甜蜜蜜,后头就补一句恶狠狠!你人格分裂哦!白天叫鎏金晚上叫鎏黑是不是呀!我长不长脑子关你屁事呀?你要是想说我解读错误,那句话没那些意思,你直接否认就好了呀!干么人身攻击呀——”
“我怕我孩子遗传你的没长脑!”还有笨蛋、迟钝、不省心、爱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