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有点想笑,笑他想得太多,她和魁叔?唉,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她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他待她的好。
“你又知道了。”她才待在这儿多久,就将庄里的人性情都摸透了?
“我当然知道。”顿了下,她轻声道:“二爷知道庄子里有个屠大娘吗?”
冯珏瞪着她没吭声。丰水庄里上上下下岂只上百,他哪可能记住每个人?
“屠大娘及笄时嫁给疏郢城里一家小铺子的管事,生了两男一女,这般听来该是不错,可实际上,屠大娘的相公迷上了赌,甚至将屠大娘给卖进了青楼,屠大娘不依,逃了出来,在外头流浪不敢回家,最终遇见了魁叔的大哥,两人相恋相守,随着魁叔的大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似美好,但有一天屠大娘的相公找上门,进官府告了魁叔的大哥,魁叔的大哥因而一病不起,在屠大娘被带回家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冯珏神色淡漠,不明白她说这故事的用意。
“后来,屠大娘知情后,心痛欲死,可夫家人不准她去祭拜,她一直守在夫家,直到她相公去世,孩子们都长大后,她独自一人在魁叔的大哥坟冢附近盖了草屋,白日就在丰水庄里做些零活,入夜就守着坟。”
“然后?”故事有点长,他只是想知道结果。
“照理说,屠大娘被夫家带回去后,哪怕被沉塘,都不会有人置喙,但大家需要她干活还赌债,所以留下她的命,而她在丈大死后,守的不是丈夫的坟,于礼大大的不合,遭人唾弃都不为过,然而丰水庄的人却接纳了这样的她。”
“所以?”
“我是要跟二爷说,丰水庄里的人都很好,有着柔软的心肠,不会生出什么蛮短流长。”如果可以,她也很想告诉他,那日她在房里摔着,哪怕他啥都没瞧见,他都已经毁了她的清白,这事多儿是知情的,可她从没在庄子里听到半句议论。
“所以你说了一个红杏出墙的大娘的故事,就是为了让我明白这一点?”
“不是红杏出墙。”这是重点吗?
“还不算是红杏出墙?”
“她不过是所嫁非人罢了,如果是二爷,你会将你的发妻卖进青楼吗?”初初听闻这事,她也觉得惊世骇俗得紧,可再仔细想,这逼良为娼的行径要是落在她身上,她也是非逃不可的。
冯珏闭了闭眼,连回答都犯懒。
瞧他不吭声,她又道:“屠大娘唯一的错,就错在出阁后恋上其他男子,可这又该如何说?有些事是由心不由人,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成就的是错误的一辈子。”
他微眯起眼。“你和李魁倒是聊得不少。”这些私密事她说得钜细靡遗,不是李魁说的,又会是谁说的?说也就罢了,竟也让她生起了这惊世骇俗的心思,李魁到底是在做什么!
“二爷?”为什么话题又绕到魁叔身上了?
“好了,下去。”冯珏不耐地赶人。
“喔。”她欠了欠身,走了几步像是想到什么,又猛地回头问:“二爷,咱们明儿个几时走?”
他后悔了,可还是回道:“辰初。”
“知道了。”
瞧她离开的身影,他不禁抚着额际。
他这是在做什么,怎能将她带在身边?不该这么做的,可谁要她像张白纸啥都不懂,天晓得他不在庄子时,她和李魁走得有多近。
真是的,他做什么如此心浮气躁?
一下马车,来福一双大眼就不住地瞅着大街两旁的铺子,自然也没遗漏摆在铺子前的摊子。
她像个乡下姑娘初次进城,那样样好奇的神情,教冯珏不自觉放柔了目光。
待门房通报后,冯珏迳自走在前头。“走吧。”
蒙御医已经在屋里等候多时,他替来福诊脉,颇为满意地点点头,问:“姑娘近来还会常犯头疼吗?”
来福想了下,回道:“不常疼了,只是一疼起来,比以往更厉害了。”
“是吗?”蒙御医垂眼继续诊脉,半晌后道:“可这脉象已是无大碍,也许姑娘头疼是跟记忆有关。”
“蒙御医的意思是,她要是再头疼之后,说不准会恢复记忆?”冯珏在旁问道。
“这点倒是说不准,医书上关于这病症着墨得太少,又或许该说人的脑袋最难捉摸,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姑娘恢复得相当好,要是再犯头疼的话,记得服下药丸,缓解便是。”蒙御医说完,又问道:“药丸还剩多少?”
“还很多。”其实不多,但这药丸肯定要花费不少,她想精省点。
冯珏瞅她一眼,便道:“麻烦蒙御医再备上一瓶。”
来福慢慢地垂下脸,暗恼他怎么又多花了一笔钱,届时她要怎么还?
“这得要一点时间。”
“无妨,一会儿我要出城,约莫两日后会再过来。”
“这就好办了。”
谢过了蒙御医,本要搭马车出城,却见她一直望向街尾,冯珏问:“想去逛逛?”她笑得怯怯的。“会耽搁二爷的时间吗?”
“不碍事。”
他话一出口,负责驾马车的尔刚不禁瞪大眼。
到底是哪里不碍事?要是不赶紧启程,掌灯前进不了常县,就得要露宿外头,这天候会冻死人的!
二爷是不是忘了,他要不要提点二爷啊?
想归想,瞧二爷真的带着来福往街尾的方向走去,他只能将马车寄在蒙御医这儿,默默跟上。
只是……二爷真的很怪,明明有事在身,为何要将她带在身边?多碍事!
第五章 这是喜欢吗?(1)
来福自然不知晓尔刚的腹诽,一双大眼忙碌不已,东看看西瞧瞧的,最后她发现个在卖莱菔饼的铺子,欣喜地道:“二爷,咱们去尝尝看好不?”
“好。”
一进铺子,她就偷觑着对方的做法,小声地附在他耳边道:“二爷,他的法子和我不同呢,我是用水煎的,他是用烙的。”说着,却见他突地退开一些,教她疑惑地瞅着他。
“……没事。”他抚着耳,却抚不去她吹拂而来的热气。
“用烙的,外皮会比较昋脆,可是内馅也会比较干,不知道这位老板是否有其他法子可以防止内馅变干。”她没多想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全神贯注地瞅着老板擀面皮、包内馅,再将饼搁进炕炉里。
冯珏瞪着她的侧脸,直觉自个儿真是脑袋不清醒,才会被她左右。
直到莱菔饼送上桌,直到她将莱菔饼递到他面前,他才调开目光。
“二爷,你尝尝看是这铺子的莱菔饼好吃,还是我做的好吃。”她拿起莱菔饼吹着气,轻咬了外皮一口,如她所料,确实是酥脆得多,再往里头咬了口,烫得她直吹气,还是不住地咬了几口咽下肚。
“喜欢吃嘛,可我觉得我做的比较好吃。”这点自信她是有的。
冯珏咬了口,咽下后,认同地道:“确实。”
“就说吧。”她骄傲地扬起下巴。
冯珏不置可否,但又不由自主地凝视着她,她柳眉杏眼,皱着秀鼻笑得俏皮,那巴掌大的小脸满是丰采,让他着迷,不过在她察觉之前,他便移开了目光。
品尝过她不甚赞赏的莱菔饼后,冯珏打算出城,却见她的目光在十字大街的一头,他跟着望去,“那头可没什么铺子。”
“嗯……可是我好像去过那儿。”来福微眯起眼,愈是回想,脑袋就沉沉地痛着,教她不禁闭上了眼。
“是吗?”冯珏忖了下,再问:“要不要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