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千年前的天官后人教他给找着了,她没瞧见未来,却瞧见了过去,瞧见了他救了来福的那一刻,教他深信,她的眼会帮他找到来福。
而今,她找到被冯玉压下的信,教他一路寻来,真的教他找着了……
冯珏黑润的魅眸就定在那抹纤美的身姿上,望向那张他记忆中柔美的俏颜,事隔近六年,她脱了稚气,正是艳放的年岁,他眸色贪婪,毫不避嫌,直到那双秀美的水眸对上了他,只见那儿波澜不兴,瞧他的眼神像是看个陌生人。
他曾经猜想过,也许没有人带走她,而是她恢复了记忆,回到了原本属于她的家,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
她不是不见,只是将他遗忘。
踏进铺子里的方静予眉头微微蹙起,还未开口,那男孩随即冲了过去,抱着她的腿,软软地喊道:“娘。”
冯珏瞠圆了眼,瞧她弯身将孩下抱进怀里,亲了亲他粉嫩的脸颊。
“羿儿,今日乖不乖?”
“我很乖,娘问萸姨。”
方静予看向茱萸,见她一副凉魂未定的模样,不禁问:“发生什么事了?”
茱萸走向前,小声地将方才发生的事说过一遍。“……幸好有这位爷相助,否则可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方静予淡淡地将目光移去,见冯珏眸色毫不收敛地盯着自己,眉头又皱紧几分,恼他的目光露骨,可一想起要不是他出手相助,恐怕儿子也会遭险,最后还是抱着儿子朝他欠了欠身。“多谢爷。”
冯珏的目光还不愿移开,听她喊了爷,不知怎地,他突然想笑。
教他魂牵梦萦的姑娘就在眼前,他被思念折磨得快不成人形,可她却眉眼不动,口吻如此生疏,就此划开了思念。
他还困在记忆里,她却已置身事外。
“二爷,她分明就是……”呆愣半晌的尔刚回神后脱口道,话未竟,小腿骨便被踢了下,痛得他龇牙咧嘴忘了下文。
冯珏不语,仍旧定定地注视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出些许往日的爱恋痕迹,然而什么都没有,此时此刻,对她而言,他真的只是个陌生人。
她嫁人了,还有个儿子……突然间,他不知道是找到她比较好,还是永远都不知道她在哪儿比较好。
静予正欲开口斥责他时,客官上门,她将儿子交给茱萸,回头招呼,接着动作俐落地擀着面皮包了馅,盖进锅里再添了水,动作一气呵成,可以想见她早已做过千百回。
茱萸将文羿带到后院后,回到她身旁,目光扫向冯珏,低声说道:“夫人,那位爷儿有些古怪。”
“怎么说?”方静予蹲下来看着灶口,控制着火候。
“夫人尚未回来时,他问我你的名字是不是叫静予。”
方静予顿了下,蹙眉细忖着。
“可他人也挺好的,帮了咱们。”对于这位爷自己的感觉也挺矛盾的。
方静予站起身,“他那一桌就别跟他收钱。”
“我知道了,还有,”茱萸看了外头一眼,压低声音又道:“薛管事没差人将莱菔和白菲送来。”
方静予淡声道:“没有二爷的吩咐,他不敢给。”
茱萸不禁瞪大眼。“夫人,染福庄是你名下的庄子,凭什么还得要二爷吩咐?”
“算了。”方静予揉了揉眉心,俏颜难掩疲惫。
“怎能算了?”茱萸气得身子微微颤抖。“那是大爷留给你和小少爷的,契状还在你手上,怎能任二爷一句话就给吞了?”
方静予抬眼,自嘲地笑道:“大爷的死我连上府衙击鼓申冤都没用了,你认为还能有什么办法?”
茱萸不禁语塞。“简直是逼人太甚,竟然狠心至此。”
“好了,招呼客人。”见又有各人上门,方静予扬笑迎上前去,将烦心事抛到脑后,也彻底漠视那噬人的目光。
第七章 再见佳人(2)
也许是近用膳时间,这一忙,方静予足足忙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可以歇口气,可是一回头,惊见那人还在,且他桌上的饼和腌菜还留下大半,她眉头微皱了下,问:“这位爷,饼和腌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不,好吃。”冯珏噙着极淡的笑。
“既然如此,怎会……”剩这么多,好似她的手艺多差。
冯珏笑了笑,将桌上的东西都推给了尔刚,催促着尔刚快吃。
尔刚看了他一眼,只好默默地将桌上的菜都给扫进肚子里。
待尔刚吃完,冯珏随即起身,以眼神示意,尔刚随即上前结帐。
“不用了,这些吃食就当是答谢你出手相助,还望你不嫌寒伧。”方静予退了一步,不肯收下银子。
冯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走出铺子,尔刚见状,硬是将一两银子搁在桌上,快步跟上。
天色欲暗,刺骨寒风迎面而来,尔刚瞧冯珏走起路来有些踉跄,想了下,上前问道:“二爷不觉得这事古怪?”
“哪儿古怪?”冯珏心不在焉地反问。
怪什么呢?古怪在明知她已嫁人,他依旧对她有非分之想?他想像过最糟的结果是她已不在人世,如今她活得好好的,还有个儿子,结果已是极好,横竖打文又闵找上门时,就已经注定他俩无法相守,他还奢望什么?
庆幸的是文又闵是个大度之人,没有嫌弃她已非清白之身,依旧接纳她……
“来福瞧二爷和我的眼神,怎会像瞧个陌生人没两样?”
冯珏高大的身形顿了下。“……因为她恢复记忆了。”正因为她恢复记忆了,所以她离开了,而他却为她挂心多年。
“可恢复记忆就会把我们给忘了吗?”
“蒙御医说过是有这可能的。”
“就当是如此吧,可是来福应该是文家大夫人,就算文大当家死了,她也没道理自个儿摆铺子抛头露面吧。”
他知道,二爷肯定是痛得难受,才会一直恍恍惚惚的,压根没察觉有太多的不对劲。
冯珏垂睫思忖了下,这才想起冯玉提起文大夫人被赶出府,照这状况看来,该不会是被净身出户吧?
“而且,我方才听她们说什么薛管事没有差人送莱菔和白菲来,说那染福庄是来福名下的,但二爷吩咐不给,来福说算了,还说什么她击鼓申冤都没用。”尔刚努力地将他偷听来的说过一遍。
冯珏闻言,沉声道:“让吴勇带人到街上探消息。”被她遗忘的刺激过大,教他忘了他特地前往疏郢城的用意。
他不正是得知文大夫人被逐出府着实古怪,才想确认她到底是不是来福,既然现在又发现诸多疑点,自然得查个清楚。
“是。”尔刚用力应了一声,太好了,二爷总算有些精神了。
是夜,冯珏住进万隆酒楼,听着吴勇和尔刚回报的第一手资料。
“二爷,我在一家和文家竞争的布庄里打听到,坊间流传文大当家是被文二爷给毒死的,就是为了要霸占家产,而之前文大夫人被赶出府后,也曾经到府衙击鼓申冤,知府却不理不睬。”吴勇说起话来简单扼要。
“二爷,我也打听到来福现在的铺子,是当初文大当家记在来福名下,她带着儿子文羿和丫鬟茱萸就住在后院,听说原本还有一些庄子和铺子也是在来福名下,可是就算有契状也没用,底下人都是看文二爷眼色在做事,有人说来福手里的契状似乎无效了,这肯定是文二爷跟知府勾结所为。”尔刚赶忙也报上第一手消息。
冯珏坐在榻上,面无表情地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