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景看起来那么美好,无论是茶园、刚建好的新宅子还是男人,阴曹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也许等茶园经营稳固了,征得神婆的同意,让始来提亲。
从腊月二十九开始,无尘也歇摊子了,到了三十那天,他当仁不让的肩负起年夜饭的重责大任,待在灶房里从晌午后就没歇息过。
自然,有丁氏一家人在,他和小飞便规规矩矩的用着凡人的烟火煮饭菜,没施半点法术,但也煮得有模有样,丁丁和丁恬前前后后来过无数次,每回进来无尘都会打发他们一样小点心还是果子,最后让黄氏知道龙凤胎干了什么好事,这才制止他们的讨食行为。
三花神婆倒觉得家里有这么对龙凤胎有趣极了,随手给了一堆零食,黄氏也无可奈何。无尘和小飞忙着年夜饭,外头的丁山则忙着给所有工人发薪和一条鲜肉、一包糕点,还有一贯钱的红包。
不说在烟花村,就算在树城,很多东家给的也没这么多,人人都道他们摊上个好东家。过年嘛,要做的事可多着,黄氏有双巧手,带着女儿剪了各式各样寓意好的窗花,对联阴曹可是等着始来写,可左等右等,没等到他的人。
她唤他,却像上次一样,如同石子扔进大海似的全无回应。
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她安慰自己,第一次他关闭连结是去找落九尘,这回,他该不会又去找师父下棋吧?她一肚子疑问,坐立不安,从看每样东西都觉得好,到看什么都不顺眼,这让从厨房里出来喘口气的无尘也有些不解,大过年的,有什么事比全家团圆还重要?
他随手掐指算了一下。
不算还好,他这一算,脸色铁青了起来,甚至一掐完指,还没放下手人便往外冲。
阴曹见状,连忙拦住无尘的去路,“发生何事?”
他目光闪避,随意扯了个谎,“我忘记买炖羊肉的香料。”
“今儿个都年三十了,哪来香料铺子还开着的?到底有什么事?你快说。”她的姿态很坚决,态度很明白,无尘要是没给她一个能说服她的理由,她不会放他走的。
“真是会挑时候,始的劫数到了。”
他也不多做解释,拉住阴曹的手,顾不得家里一堆眼睛看着,眨眼凭空消失。
他们来到一处荒野的时候,天际雷声闪电大作,天际的乌云夹带着大量的霹雷轰轰作响,还有惨惨阴风,刮得人肌肤生疼,十分可怖。
始毫无惧色的站在旷野中,因为专注着即将加诸身上的天劫,并没有注意无尘和阴曹的到来。
阴曹见状就要往前冲,她的脑子里还很清楚的记着无尘在路上告诉她何谓天劫,始已经是千余年大妖,他经历过雷劫和火劫,如今将要面对的是肉体上更难以忍受的风劫。
那风不是一般的风,风来,自囟门中吹入六腑,穿过九窍,骨肉会自动消疏,肉体也会瓦解。
要是熬得过这一劫,寿与天齐,往后逍遥自在,就算天界也管不了他,要是熬不过,就此形神俱灭,绝了命。
“万万不能去!”无尘拉住她。“你去只会坏了他的事。”
没有她始或许能撑得过此劫,她若出现,要是乱了始的心神,他别说历劫了,下场也很难说……
阴曹掩嘴片刻,生生咽下喉头的涩辣,“你放手,我不去。”
无尘依言放了她。
无尘看着已经扭曲了的夜色,越发增强的狂风暴雨、飞沙走石,眼看这天风已非人力能控制,他不由得担心起现在没有了金身护体的始,拖着衰残殆死的身躯,要让天风这么一吹,也不晓得始熬不熬得过?
阴曹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瞪着被闪电惊雷和天火包围在其中的始。
她心如刀割,得狠狠掐住自己,管住自己的脚,才不会飞奔过去。
须臾间,一道天风准准的劈在始的身上,他表情痛苦,身子摇晃,看似承受得住了,第二道天风又来,这次他的身子摇得更厉害,口中流出鲜血,但是他神情平静,一如既往的严肃,如墨玄衣和焦黑的肤色黏在一起,散发出来的焦味刺鼻得就连阴曹和无尘都闻到了。
无人知晓他能否承受得住第三道天风。
见到始口吐鲜血,阴曹一双眼珠几乎要凸瞪出来,要是可以,她多想替他身受,她不想再站在这里看他受苦,自己却无能为力。
她没有等第三道金光霹雳打下来,便迈开大步往前冲,距离他一步之遥,天风降下,她想也没想,也不管始的惊呼,用身子挡在始的前头,想替他身受天劫。
时间仿佛很长又很短,她护住始的同时,始伸长双臂抱住阴曹,用尽残存的力气将她护在怀里,转身用背顶住天风的摧残。
但是这样能挡住什么?
他妖力全盛时期或许能挡住十之七八的天劫,即便负伤,也能慢慢调养回来,可现在的大妖始,护自己一身完整都有大问题了,何况他怀里单薄纤细的小姑娘?
眼看两人即将命殒当场,忽然之间,两道庞大的力量分别而至,一道金光笼罩住两人,形成护体光罩。
金光正气凛然,隐隐带着佛光,挟带着毁灭性的天风遇上光罩竟反弹,向四处逸去,然而逸去的狂风会这样就消失了吗?
并没有,它恍若有知觉的旋转回来、聚拢,雷火飓风冰针化成更加可怖的厉刃,人体还未碰触,被这样狂暴的压力压缩得五脏六腑都要碎了,始口吐鲜血,阴曹的七孔都沁出了血渍。
但即使万箭穿心,混乱中,始仍旧用身体护着阴曹,仿佛根生在了她的身上,不曾移动半分。
晚了半分来到的白光,霸气的、硬生生替两人卸去天风最后压制在始和阴曹上的强压和所造成的伤害。
雷不成雷,火不成火,风不成风,散成了缥渺。
三道天风执行天劫完毕,也不过一息,天地恢复无悲无喜。
始和阴曹同时重摔在地上,两人面容焦黑,衣衫尽碎,都是奄奄一息。
始下了死力的睁开眼,试图去抓阴曹的手,开口便骂,“你这个……傻子……”然而语声哽咽,语不成调。“这是天劫……你以为是儿戏吗?”血泪流了出来。
阴曹连头都摇不动,却对着他绽放出最凄美的笑,终于让她拘住了始的手,相握的手紧紧的握着,宛如一条相连的线,谁也砍不断、拆不散。
阴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朝着始爬了过去,看着他那破碎焦黑的脸,张嘴便咬破手腕,把泉涌的血对着他的嘴。
“你……会没事……吧?”她的心里没有自己,眼里只有他。
“我这么强大,怎会有事。”他说得很坚决,但他连想替她止住穴道,不让她汩汩流出血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不是说我的血很好用?”她直往他的嘴边凑,就盼着他多喝一些。
“我好好的,用不到你的血,你什么时候能好好听一回话?”
“你喝——吧。”即便一口也好。
“你放心,该喝的时候我什么时候客气了。”他眼神涣散,灵识渐散,得专注着凝视着她才不会散漫了去。
“你喝,就算一口也好,求你。”她好像没有别的话要说,坚持他一定要喝她的血。
她有预感,他并没有他口中说的那么好。
第十四章 第三次天劫(2)
始拼命的挤出一丝残破的笑。“我真的没事。”
阴曹想摸他的脸,可为什么觉得他距离好远,好像就算她伸出手来也碰不到他。“我有点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