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的人比演戏的人入戏,见到他脸上迅速泛红的巴掌印,陈达生感觉自己也被打了一巴掌,痛到牙疼。
“为什么打我?”男子表情有几分怔忡。
“你还敢问我为什么?你多大的人了,居然对个孩子也不留情,他今天喊我娘,我就是他娘,没人可以在我眼皮底下伤害我的孩子,谁敢动他一根寒毛,我就跟谁拼命。”
她是护崽的母狮子,弓着身子做咬喉状。
他神色严肃地问:“你再嫁了吗?”
没人看见他的手心在冒汗,心里揪着不敢大口喘气。
李景儿嘴一撇的冷诮道:“一次就把我毁了,你以为我会傻两次。”
闻言,他笑了。“孩子喊你娘,那就当你的孩子养着,他很护着你,想必日后差不到哪里去。”
“那是我家的事,和你没关系吧!”她越听越不是滋味,好像她的家从今而后由他接管。
“如果我说有关系呢?”他眼神泛柔,笑得一口白牙发光,整个人像罩在春暖花开的微风之中。
李景儿啐了一口。“我会说你疯了,疯子请离我们远一点,你要疯是你家的事,别牵连无辜。”
“我家就是你家。”他暗示得够明显了。
我家就是你家,全家便利商店,她脑海中忽然跳出这则广告,心口堵得很。“陈大人,你家的兵脑子坏了,你试着灌粪水看看能不能修好,人疯了不打紧,别疯得四处喷粪。”
“咳!萧二郎,别把事情闹大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要是缺女人,哥哥我替你找一个。”这事太丢脸了,他都不好意思承认此人是他下属,旷太久没女人都成疾了。
萧景峰目光清冽的拂开他的手,静如河边杨柳语轻若絮地开口,“景娘,你真的认不出我吗?”
一声“景娘”,李景儿寒毛直竖,感觉从心里毛起来,鸡皮疙瘩全都站起来了,直打哆嗦。“我想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本地人,无亲无戚无爹娘,孤身一人。”
“闽江县,芙蓉镇,卧龙村,门口有棵老槐树,树下有口井,你不陌生吧!”他说着家乡的景致。
第三章 前夫居然没有死(2)
李景儿双眼敛了敛光,觉得头皮发麻。“同村人?”
“我姓萧。”
萧二郎不姓萧难道姓赵钱孙李?
“卧龙村有一半的人都姓萧,在村里萧是大姓。”
“我叫萧景峰。”相处的时间太短,也许她真不记得了。
“喔!你叫萧景峰,幸会幸会……”等等,不对,这名字好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蓦地,李景儿睁目如铜铃,讶然不已的指着他。“你……你是萧景峰?!”她终于想起来了!
真是大白天见鬼了。
“我是。”看她错愕的微露慌色,萧景峰不禁想笑。
他有那么吓人吗?
“你不是死了?”众所皆知的事,连他衣冠冢都立了,还过继了大房的么子当嗣子。
“误传,我还活着。”说开了,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想抚摸记忆中的容颜,那是支撑他活下去的一抹娇影。
头一偏,避开了他的手,很快就冷静如常的李景儿像问候乡里般语气冷淡,“恭喜你死里逃生,你爹娘应该会很高兴,他们等着你的银子供养他们,孝名传百里。”
“景娘……”她心中有怨吗?
“我该走了,天色太晚了,再不走真要迟了。”
她招了招手,把两个孩子招到身边,面无表情的走了。
李景儿无怨吗?
她怨死了,人死了就死了,还活过来吓人干什么,她最难的时候男人不在身边,当所有苦难都过去了,否扱泰来迎向美好的未来时,他又如鬼魅般的出现。
还让不让人活呀!这世道,倒霉的永远是女人。
穿越过来的李双景是不想和名为“前夫”的男人打交道,这种人跟甩不开的狗皮膏药一样黏人,道理讲不通,毫无理性可言,认定的事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谁来说都听不进去,一意孤行,固执的程度有如粪坑里的石头。
又臭又硬。
可是大概是原主的意识还残存在这具身体里,她也许已经不记得萧景峰长得什么模样了,匆匆的上花轿,匆匆的拜堂成亲,成为夫妻不到二十天,良人如断线风筝一去不回。
尽管如此,一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不由自主地起了反应,非出自李双景的感受,心窝里酸酸涩涩地,有股想落泪的冲动。
李景儿克制着,不让原主的惆怅影响她此时的情绪,对她而言,月姐儿的爹就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和原主生了个女儿,仅仅这样而已,路上擦身而过也不会回头看一眼。
只是,这算什么,他没别的事好做吗?不是说军纪严明,严禁扰民,看来军方的规矩是因人而异吧?
暮色沉沉,霞光渐弱,拉长的余晖被暗下来的夜幕掩盖,天已经黑了,两旁的风声沙沙。
天边第一颗星子出来了。
“你到底要跟着我跟到什么时候,你不用回军营吗?逾时不归将受军法处置。”这不是在意,而是烦不胜烦,快要扯发嘶叫的烦躁。
“我送你回去,一个女人带三名孩子不妥当。”他只想多陪陷她,他找了她许久,两人奇迹似的居然能在这地方相遇,他不想再错过。
“不用,你请回吧!”黄鼠狼给鸡拜年,她会落到这地步是谁害的,若非他耽搁她,她早回到家了。
“我帮你……”面色冷凝的萧景峰伸出手,想接过她背后的竹篓,里面一站一坐两个小姑娘。
年纪小的月姐儿睡着了,背靠着篓子频频点头,站着的霜真神情不安,一边照顾睡得正熟的妹妹,不让她撞到,一边抓紧会刮人的竹蒌边边,惊惧地看着一直和娘说话的人。
他为什么还不走?她不喜欢他。
只是霜真也是孩子,容易爱困,出来一整天,她有点想睡了,眼皮一直往下掉,一直往下掉……
自认为长大了的霜明抿着唇,不让娘亲抱着走,他是家中的长子,应该照顾辛苦养他的娘。
但是明显地,他也累了,快走不动,双腿像被什么拖住似的,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慢到低垂着头抬不起来。
李景儿不快的一闪身。“你离远一点就是帮我的忙,要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我们会赶不上回村的牛车?”
她此过肚子很儿,所以脾气很大。
“我很抱歉,但你的请求我不能同意,你是我孩子的娘,我不会置之不理。”他们是他的责任,终其一生他都要护他们周全,不让他们再遭逢任何风风雨雨。
李景儿有意伤人的讽刺道:“你不是不理很久了吗?丢下妻女再无闻问,任凭她们在你自私的娘、刻薄的爹、恶毒的弟媳手底下讨生活,连你那两个兄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整天只想着少做点事,多捞点好处。”
她一穿越来便是生孩子,然后啥事也不管的坐月子,可看到原主枯黄的脸色,长期劳作长茧的双手,以及连生孩子都撑不过去的残破身子,她便明了了这一家子对原主做了什么。
不用问她也知道原主包办了所有家务事,洗衣、煮饭、打扫、割猪草喂猪、清鸡粪、捡鸡蛋、拌米糠喂鸡,还得砍柴挑水,一得空就得烧水给全家人净身。
这还是看在她怀有身孕的分上才少做一些,要不然还要下田干活,带大房、三房的孩子,挑粪水浇地。
孩子没落地前,不知道性别才有比较好的待遇,吴婆子再狠也顾念着未出生的孙子,重男轻女是普遍的观念,老一辈的都看重子嗣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