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多种混毒,他的药方子洋洋洒洒写了五大张,久未提笔写字的手,这会儿竟有些发酸。
“有劳诸葛大夫。”莫封骁恢复原有的温文模样,无限感激地朝他抱拳施以一礼。
“好说、好说。”诸葛定怀回以一礼。
“那她几时会醒?”
“夫人转完鬼门关一圈,便会还魂回阳。”话落,他背起药箱,悠哉悠哉地步出寝房。
他莫测高深的话让莫封骁摸不着头绪,想开口再问,却已不见诸葛定怀的人影。
没心思揣想他几时离开,莫封骁坐在床榻边,抓起妻子柔腻温软的小手,始终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踏实了。
定定凝着乔沁禾仿佛熟睡的苍白容颜,他万分感慨,哽咽地轻喃。“沁儿,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忆起妻子在他面前合上眼的瞬间,他仿佛回到当年爹娘遇劫,在他面前断气的一刻。
那时,怕失去她的恐惧猛然袭上心头,揪痛得让他无法呼吸。
他多害怕失去她!像失去爹娘、太奶奶的心情一样。
不知主爷还在寝房,彩荷见大夫出了门,按捺不住地进门探望小姐,一见主爷仍然坐在主子床榻边,她愣了下,准备退出去。
察觉细微的动静,莫封骁开口唤了唤。“彩荷,进来看着你家小姐吧!”
放下为妻子忧心的情绪,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必须完成。
听闻主爷的吩咐,彩荷定住脚步,应道:“是。”
家宴时,他们一帮下人守在门外等候主子吩咐,是二爷要他们全部退下不用伺候,她才离开。
却没想到人一走,主子便出了事,她心里懊恼愧疚不已,恨不得代主子受罪。
一听丫头低哑的声嗓,莫封骁想她一定是为妻子中毒之事伤心难过,于是柔声安抚。“有诸葛大夫在,你家小姐绝对平安无事,现在把泪擦干,好生看顾着,知道吗?”
“奴婢遵命。”
彩荷原本强忍着泪意,主爷这么一说,激动忧惧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纷然落下。
离开前,莫封骁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妻子一眼,才敛起脸上柔情,沉声吩咐。
“我人在议事厅,若有任何动静,马上派人通知我。”
“是。”
彩荷杵在一旁,暗暗将主爷脸上细微的变化纳入眼底,心底有着无限感触。
当初四大丫头得知小姐得听从媒妁之言出嫁,无一不为小姐抱屈,但随嫁至今,看着小姐与主爷之间越发浓甜的感情,她为小姐感到欣慰又欢喜。
但愿这次劫难后,小姐能否极泰来,当个幸福的娘子——
议事厅外的偌大广场上,莫封骁命人召集府中奴仆以及铺中伙计,宣布了往后由自己当家的决定。
原本他的心还在犹豫,但经由二叔二婶完全不留后路、心狠手辣的手段逼迫下,他知道,到了自己该作决定的时候。
一听莫封骁作出如此重大的决定,众奴仆惊讶地议论着。
人人都知,莫家这唯一嫡亲血脉根本无心家业,正因如此,太夫人才会急着将乔府姑娘娶进门,由她接掌、管理莫府庞大事业。
如今这个决定,立刻在莫家引起轩然大波。
莫府中任职最久的老总管闻言,激动得老泪纵横,直呼是太夫人天上有灵,才能让莫府唯一的嫡亲少爷回心转意接掌家业。
当着府中奴仆、伙计说出心中决定后,莫封骁带着总管往二爷夫妻院落而去。
凛凛脚步刚踏出,铺中大掌柜却匆匆来报。“少爷,二爷抢了铺子里的现银以及载货用的马车,带着二夫人及小少爷走了!”
莫封骁一听,温儒面庞起了波澜,冷肃得令人望之生惧。
原本他打算揭发二叔恶行,再将他们斥赶出门,不料,二叔竟因事迹败露,作出了狗急跳墙的决定。
莫封骁定在原地,心头五味杂陈地思忖。
该不该赶尽杀绝?
二叔二婶的恶行让他有做绝的打算,但妻子性命无忧,再想起不过五岁的弟弟得琛,他犹豫了。
当年,他在稚龄时亲眼目睹爹娘枉死的经过,失怙之痛让他的童年苦不堪言,庆幸身边还有疼宠他的太爷爷、太奶奶一路护着他长大。
但得琛没有,他会因为不成材的爹娘而受到池鱼之殃,成了无辜的受害者。
他若做绝了,得琛不就成了当年的自己?处境甚至会比他更可怜……
思绪幽转,莫封骁盛怒的情绪渐渐缓下,随着呼吸调息变得徐长,他才开口。
“大掌柜,有劳您吩咐上下,往后不准二爷一家踏进莫府一步,并且对外宣布他们日后在外的作为,皆与莫家无关。”
接着,他转头对大总管说:“命人把方才抓到的人送到衙门,再将被二爷拿走的财物——清点,列一张清单出来给我。”
这是他对二叔一家所能做到的最大宽容。
听着温雅的大少爷从容吩咐,温润目光变得锋利,两人也不敢轻忽,赶紧领命退下办事。
第10章(1)
因为中毒的关系,乔沁禾昏睡了整整三日,才由那幽幽浑浑的混沌中苏醒。
她一睁开眼,映入眼里的便是彩荷哭得眼红、鼻也红的可怜模样。
“彩荷,你哭什么呢?”她急急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因为数日未语,显得干哑粗糙。
“呜……小姐……小姐您可是醒了,我们就快被你吓死了……呜……”
“就是、就是……如果小姐有什么万一,我们也不想活了……呜呜……”
床榻边竟又传出另一个哽咽,她侧过眸,定睛瞧清,惊讶地眨了眨眼。“春蝉……怎么你也在?”
“不只我,姑爷担心您,让秋雁和翡翠都过来轮流看顾着您啊!”
“担心我……”
她不过昏睡了三日,天地竟变了?或者她此时还在梦里,才会梦到身边的四大丫头,以为自个儿仍在府中,日子依旧自在无忧?
见主子恍恍惚惚的模样,彩荷小心翼翼地问:“小姐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虽然主爷说,有诸葛大夫在,主子就会平安无事,但这一昏就睡了三日,不免让人有些忧心,主子醒来会不会因为余毒后劲,对身体、记性造成什么影响。
她拧眉思索了会儿,才渐渐回想起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我……中了毒?骁哥、骁哥呢,他没事吧?”
记忆中,她喝了口甜汤便觉得不舒服,接着抑制不住地猛咳,还没弄清楚自己发生什么事时,忽然有个黑衣人破窗而入。
丈夫立即与黑衣人打了起来,接下来的印象模模糊糊,她不确定他是否负伤。
见主子想起几日前的事,只是声音干哑得紧,彩荷暗松了口气,赶紧倒了杯水伺候她喝下。
“小姐别担心,姑爷他没事。”
喝水润了喉,乔沁禾迫不及待又问:“一点伤都没有吗?”
“没有,姑爷好强,我们进厅里时,那恶人被姑爷打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呢!”她说着,语气里竟有与有荣焉的骄傲。
春蝉兴奋地问:“彩荷,您瞧见姑爷出手了?”
“没有,不过府里上下都知道,姑爷这些年可没在‘一气门’白学功夫,身形飘飘,来无影去无踪,可利落着呢!”
听着两个丫头在耳边吱吱喳喳,乔沁禾怀念地扬了扬唇,用仍虚弱的语气问:“那怎么没见秋雁和翡翠?”
“她们去帮小姐煎药,诸葛大夫说药得按时喝,不能断。”
这几天,她倒是没什么喝药的印象。
“我……睡了多久了?”
“小姐睡了足足三天,前几天夜里,是姑爷在榻边守着您——唉呀!”倏地,彩荷像想起什么地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