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着。“这事我想过了……有一个办法,你听听可不可行?”
“你说。”
“请娘开个价码,把‘松风斋’卖给我。”
她倒抽口气。“这……”
“你先听我解释。”他娓娓道来:“虽说我俩已经成亲,但不管怎么说,‘松风斋’还是你们尹家的家业,我这个女婿,虽说是半子,但还是不好、也不宜多做置喙——”
心思剔透如琉璃,他话才说一半,她大概就明了了。“但如果‘松风斋’今天是‘古今斋’的,你就可以大方掌管一切,包括阻止我堂哥跟婶婶的觊觎?”
“没错。”他称许地点头。“另一方面,也是想到娘的身体,实在不好再让她多为‘松风斋’操心了。”
琉璃点头。他说得很对,娘的身体,真的不适合再多操劳了。
“可是——”她想到很重要的部分。“你一个人管理两家铺子,且卖的又是同样的东西,不会抢到彼此的生意吗?”
“一定会。”他笑。“所以我打算把‘松风斋’的古玩移到‘古今斋’,然后把‘古今斋’的南纸生意,全部移到‘松风斋’。昨天我花时间看过,你爹对南纸墨砚的眼光的确独到,‘古今斋’没法与之相提并论——”
琉璃接着说:“而‘松风斋’的古玩生意,在我爹走后,也缺了一双懂货、识货的眼睛——”
他点头。“算是截长补短,两相各取其利。”
“这主意真是太好了!”她双手一拍。“而且这么一来,我堂哥再也不能拿那些烂画来诓骗伙计们了。”
他眉宇间全是自信。“有胆他拿到‘古今斋’找我。”
“我保证,我堂哥绝对不敢的!”琉璃笑着附和。
“所以你赞同?”
“赞同。”她点头。“不过还是得问问娘的意见,但是我想,她应该不会反对才对。”
“好,咱们分头进行,娘那儿就交给你,我现在马上拿画去找李老爷,把‘松风斋’大、二伙计给救出来。”
“事情能够圆满解决,我娘一定会很开心。”她踮着脚亲了他一口。“谢谢你。”
“你以为这样我就满足了?”他手掌捧住她脸,给了她结实一吻。
甜蜜的兴奋将她淹没,感觉他烫热的掌在她身上游移——直到两人几乎快喘不过气,他才勉强着挪开嘴。
抚着她嫣红的脸颊,他柔情似水地望着她眼。“其它先欠着,等我办妥了事情,回来再说。”
“我会等你。”她勾着他脖子,甜蜜地说道。
当晚,“松风斋”大、二伙计,在权老爷还有权傲天的陪同下,在京城里最有名的天香楼开了两桌酒席,宴请李老爷一干友人。
当着众人的面,大、二伙计磕足了十个响头,算是给李老爷赔不是。
趾高气扬的李老爷乐呵呵地说:“好,就看在权老爷、权少爷的面子上,我就大人大量,原谅你们这一回——
还有,多跟权老爷、权少爷学学,瞧瞧他俩给了我多大面子!”
权傲天送去的“江山雪霁卷”,这会儿就挂在天香楼厅门,供李老爷友人欣赏品玩。
李老爷一个友伴褒着:“这王右丞的‘江山雪霁卷’真是漂亮!能拥有此作,就像英雄配寳刀,纵观整个京城的收藏,现在肯定没人及得上您老啦!”
“好说好说。”李老爷笑不拢嘴,他收集这些古玩字画,冲的就是友人这几句赞美。
陪坐的权家父子相互对望,忍住了一声叹。
想到自个儿的画作竟落到这种人手上,若王右丞地下有知,该也会为此掉下眼泪吧?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下去吧,待在这儿只会碍我的眼。”望着大、二伙计,李老爷嫌弃说道。
“是、是,”大伙计连连躬身。“那李老爷、权老爷、姑爷,小的先回‘松风斋’去了——”
李老爷出言打断。“你们还敢回‘松风斋’啊?脸皮还真厚,要是我闯出这么大纰漏,早就自己收拾包袱走人了——”
大、二伙计脚步一滞,两张年约四十的老脸上满是尴尬。“是,李老爷教训的是——”
权傲天听得火起,这个李老爷,都已经占尽了便宜,还这么言语刻薄——真是欺人太甚!
“你们俩慢点走。”他突然起身,然后举杯望着李老爷一敬。“有件事我正好想禀报李老爷,就在下午的时候,我岳母,也就是‘松风斋’的当家,刚把‘松风斋’卖给我们权家。从今以后,‘松风斋’与‘古今斋’就像兄弟俩,还望李老爷日后多多照顾。”
大、二伙计吓了一跳,以为这是要赶他们离开的意思。“姑爷——您是说,小的以后不用再上‘松风斋’了?”
“错。”他起身来到大、二伙计身旁,双手朝他们肩上一拍。“往后我倚重你们的事情才多着呢。今天下午我听了我岳母大人的提点才知道,你们俩对笔墨纸砚的熟悉,在京城是首屈一指,所以我打算把‘古今斋’的南纸部分,交给你们全权处理。”
“这——”大、二伙计相互一看。他们以为,在出了这么大差错之后,“松风斋”愿意留他们在铺子里打杂赎罪,就够他们感激涕零了。没想到这会儿,主子非但不怪罪,反而还给了他们更好的职位让他们做事。
“小的真是太感激了!”大、二伙计眼眶都红了。“您放心,小的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肯定竭心尽力,万死不辞……”
李老爷在旁听得很不是滋味。“松风斋”得罪了他,他本是打算弄得他们树倒猢狲散的。这会儿,倒像帮了他们一把。
“权老爷真是教子有方,就连发生这么大的事,也能扭转乾坤,倒赚一笔啊。”李老爷这番话,听起来是夸赞,但表情却不是这么回事。
“好说好说,”权老爷呵呵笑着。“到时‘松风斋’重新开幕,李老爷您这贵人可一定要过来让我们请杯酒——”
对于爹那玲珑婉转,又暗暗捧高自家的响应,权傲天很是满意。
“那可真是喜事一桩,刚好趁这机会,我们先向权老爷、权少爷说声恭喜!”李老爷友人们一同举杯。“干。”
结果这席赔罪宴,就在权家父子俩里应外合之下,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要是不清楚事情始末的人,说不定还会以为这一群人是来喝庆功酒的哩。
李老爷恨得牙痒痒,无奈先前说好既往不咎,这会儿他也只能陪着笑,咬牙说了好几声恭喜。
总算报了一箭之仇!权傲天暗笑。
当晚,他同琉璃说起今晚的宴席时,一形容起李老爷那吃瘪的嘴脸,夫妻俩同声大笑。只有一句话可说——大快人心!
尾声
三个月后——
就在老店“松风斋”原址上,南纸店“松风斋”又重新挂起了店招。
虽说是老店新开张,可是安排的场面,前来祝贺的客人,却是一点也不含糊。
旧“松风斋”的大、二伙计,这会儿正排排站在铺子门口,笑逐颜开地招呼进门的客人。
两人最近成了附近街坊口中的传奇,任谁也没想到,在他们亏蚀“松风斋”六万两银子后,“松风斋”非但没叫他们赔,甚至还愿意继续重用他们。
“这两个家伙,真是前辈子烧了好香啊!”围观的行客望着“松风斋”指指点点。
“揭匾了、揭匾了!”时辰一到,“松风斋”大伙计拿来竹竿准备揭匾。
笑得团团满满的权老爷接过竹竿,往悬在门楣上的红绸巾一挑,红绸巾款款落下,露出“松风斋”三个烫金大字,一时鞭炮声、欢呼声骤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