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城里,每个人都知道这事,只有她故意忽略了这件事,可她一直知道。
她走进那红色大门,对着第一个迎上门来招呼的人,低声开口。
“元生当铺的李朝奉,让我来找墨离大爷。”
那人楞了一楞,将她领到了后院,进了一间房。
“爷请在此稍待。”
墨离来得很快,看见她,那男人一怔。
她二话不说,只开口吐出一句。
“我要见周庆。”
墨离看着她,一语不发。
然后,她不知是她的脸色太苍白,还是她的模样太狼狈,他没多问她一句,只朝她点了下头。
“这边走。”
他转身出门,她跟了上去。
迎春阁很大,回廊转了又转,弯了又弯,她能看见小桥流水,看见亭台楼阁,看见假山造景,看见高耸戏台,看见一位又一位娇美的姑娘,看见一个又一个寻芳客。
墨离带着她远离热闹的区域,从一座暗梯,上了一座楼阁。
“在这儿等着。”
他说着,退了出去。
她走了进去,看见那儿的布置,同当铺二楼那儿一般,也有张靠窗的罗汉床。
她走上前去,发现这儿很高,从窗口往外看去,能清楚看见城里栉比鳞次、层层迭迭的屋瓦飞檐,但这座楼是最高的,待在这儿几乎可以看见整座城。
缓缓的,她坐了下来。
这罗汉床,有他的味道,她可以嗅闻到,和他身上的衣一样的味道。
她坐在那儿,度日如年的等着,一颗心,噗通噗通的在心里跳着。
月儿悄悄爬上天,在空中缓缓挪移着。
云来,云又走。
虽然墨离没说,可她知道,他有可能不会来,不会想见她。
他的冷待,是她的错,是她活该。
但她来这儿,就是为了要见他。
在这儿坐得越久,她的心越定,越清楚确定自己的意念。
或许她疯了,她之前躲他躲了一整个冬天,就是怕自己做出这种傻事,可什么是傻?这又有什么傻?以前她以为她懂,但她再也不懂了。
她想见他,她需要见他,她要看一眼,看一眼那银锁是不是还——
“你来这里做什么?”
一句冷漠的问话,在身后响起,她飞快回首,看见他站在暗门入口。那墙已如她来时那般合上,密不透风,看不出蹊跷,没有丁点痕迹。
看着那走上前来的男人,她一眼就看见那垂挂在他腰带上的那抹银与红。
老银锁与平安符。
他还带着,依然挂着。
一颗心,在胸口大力跳动,跳得她好疼。
可释然,上了眼。
这就够了。
对她来说,够了。
温柔将视线往上挪移,看着他的脸,深吸口气,镇定的道。
“这里是迎春阁。”
他对着她挑眉。
她再问:“是寻花问柳的地方?”
他眼也不眨,只走到圆桌前,提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冷冷的吐出一句。
“是。”
“只要付钱,就能买得一夜春宵?”她又问。
“对。”
她的手心有些汗湿,双腿有点发软,但仍下了罗汉床,来到他面前,掏出沉重的荷包,搁到圆桌上。
“我要买一个人。”
他眉挑得更高,斜斜的从上而下的睨着她。
她抬首直视着他,心口狂跳,张嘴道:“一个男人,一个晚上。”
这一句,让他整个人倏忽静止了下来。
刹那间,好似连空气也被冻结。
然后,他慢慢的,慢慢的放下了茶壶,转了过来。
“你要买一个男人,一个晚上?”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哑声点头。
“对。”
“做什么?”
她再吸口气,眼也不眨的说:“做这儿的人,都在做的事。”
他眼角又抽,一双黑瞳直瞪着她。
半晌,方吐出一个字。
“谁?”
“你。”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温柔可以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
“为什么?”
“我二十三了,”她吞咽着口水,张开有些发麻的唇,淡淡说:“我只是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为什么?”他眼微眯,再问一次。
她张嘴,唇微颤,声却出不了口。
“你为什么这么做?”
他低头,倾身。
她匆匆开口:“出门在外,总有意外,我不知何时何地,会让人发现,会遭人欺,若然如此,我宁愿——”
他凑得更近,让她语音一断。
“为什么?”他张嘴再问,一双薄唇几乎贴到了她唇上。
第6章(2)
她看着他,唇微颤,只感觉到他的体温,只嗅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让她心跳飞快,知道他要的,是实话。
温柔轻喘一口气,终于吐出一句气若游丝的真话。
“因为……”她满脸通红,浑身轻颤的开口:“因为这是我想要的……”
她直视着他的眼,张嘴吐出一句。
“我想要你。”
这一句,十分小声,却无比清晰,万般坚定,没有丁点迟疑。
小小的四个字,回荡一室。
他看着她,瞳眸变得又黑又深。
这一刻,她好怕他会拒绝她,会羞辱她,要她滚出去。
她当他是什么人?可以让她花钱买?她就算有金山银山也买不起他一根头发。
更别提,过去这些日子,她胆敢避着他、躲着他——
她伤了他,她知道。
即便他装作不以为意,她依然能感觉得到。
无形的作为,比真刀真枪更伤人。
再没有谁比她更明白这道理。
可事已至此,他想怎么对她,都是她活该。
她屏息等着,等他做决定。
蓦地,眼前的男人,抬起了手。
她唇微启,身颤颤,差点怕得闭上了眼。
下一瞬,他的手落到了他自个儿的腰带上,开始脱衣服。
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脸又红,差点往后退开。
他一件一件的脱,腰带、外衣、单衣,鞋袜、长裤,全一一褪去。
她看得有些傻眼,因为礼教,她没真的瞧过男人的身子,即便出门在外奔波,就算偶尔有乡野村夫、码头工人裸着上半身,她远远见了也远远把视线挪开,更别提全身一丝不挂的男人了。
当他把裤子也脱了,她抽了口气,又羞又惊的撇开了视线,然后又觉得这样好傻,她都来了,都不知羞耻的把话说白了,这时再这般如此,就太过矫情虚伪了。
于是,鼓起勇气,深吸口气,把视线挪了回来。
那男人仍赤条条的站在眼前,全身未着片缕,却万分自在,好似仍穿着衣那般。他在脱衣时也是那样自在,好像她已在这儿看过他脱衣上百次似的。
褪去了书生斯文的外衣,眼前的男人看来有些吓人。
虽然苍白了些,但他的身体精壮结实,分明的肌理,没有一丝赘肉,像是被锻铁打造的精钢,看起来比码头上的工人还要强壮有力。
而他腿间明显勃发的昂扬,更让她浑身发热,脸红心跳。
她不敢真的细看,太羞人了,她没那个胆。
然后,他朝她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的腰。
她倒抽口气,有想闪躲,可他已将她举了起来,让她坐到圆桌上,然后握住她的脚,开始脱她脚上的大鞋。
温柔羞得想抽腿,但他握住了她的小腿,他褪去了她的鞋袜,露出她的大脚,她还来不及多想,他已又伸手脱她的长裤,她万分羞窘,反射性的伸手抓住裤头,往后闪躲,赤足踩上了他的胸膛。
“你不是想要我?”
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语气透着嘲弄。
这阵混乱,让她头上的小帽掉了,长发散落了下来。
她垂着眼,又羞又窘,紧张的吞咽着口水,才深吸口气,抬眼看他。
他挑着眉,一副他就知道她不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