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亲自服侍她。”抛下这颇带暧昧意味话语的乌玄度,转身就走。
几个丫鬟婆子面面相觑,可既然主子都这么说了,她们还能说什么?
“夫人,再稍等一会吧。”身为陪嫁的弥冬和瑞春来到都蝶引身边低语着。
都蝶引轻点着头,藏在宽袖里的手微松了下又握紧藏在掌心里的小小扁簪。如此一来,更合她心意,毕竟这事等四下无人才好动手,不能殃及无辜。
半个时辰后,乌玄度回房,随即遣下丫鬟婆子,便道:“今晚外头不留值,备上热水即可。”
几个丫鬟婆子应了声便退到房外,里头只余他俩。
乌玄度拾起搁在桌面的玉如意,徐步来到她面前。
她垂着长睫瞅着那双走近的乌头靴,脚下的影子在窜动着,里头不知道藏了多少魑魅魍魉。她暗暗吸了口气,握紧手中的扁簪,等着他挑起红盖头。
她微眯起眼,心跳如擂鼓,却不是因为成为新嫁娘的羞涩紧张,而是为了待会欲行之事而不安着。
乌玄度直瞅着她精雕粉琢的美颜,然她始终垂着脸,脸上半点喜色皆无,仿佛嫁给他多么可憎。
体内气息微乱,他闭了闭眼,要自己压抑,不管她爱与不爱,他终究盼得所望,这千年来的流浪,终于来到尽头。
将红盖头丢到一旁,他俯近她,挑起她的下巴,要她正视自己时,一把尖锐之物突然逼近,他眼捷手快地抓住,黑眸似潭死水般地瞅着她。
都蝶引抽了口气,没料到他的动作居然这么快,想抽回手,他却是抓得死紧。
他静默无语,墨黑的眸痛缩了下,凄凉的笑意在唇角蔓延,直到他真的低笑出声。都蝶引不解地瞅着他,见他松开了手,随即抓着扁簪抵在自己的脸上,只要他稍有动作,她会立刻划花自己的脸。
男人啊,看上的不就是这张脸,她就毁了这张脸,教他打消碰她的念头。
她不能允许,绝不允许六郎哥以外的男人碰她,绝不能!
扁簪尖锐的末端剌在她的脸颊上,只要她一使力——
“……小十五。”
垂敛的长睫颤了下,杏眼瞬间圆瞠。
谁……还有谁会这样唤她?!那一世,她名唤乐缘,兄长名唤乐盈,所以他总是喊她小十五,月圆嘛……
“你忘了与我的誓言吗?”
扁簪蓦地掉落在地,发出清亮声响,她缓缓抬眼,看着那张青黑交错,眼看着就快要入魔的俊魅容颜。
“抑或者……你已另有所属?”
她颤巍巍地站起身,打量着他,看着他脚下的影子群魔钻动,再看向他平静却已掀开狂滔巨浪的眸。她一张口,逸出的是无法成句的嚎叫泣声,巨大的喜怒哀乐吞噬着她,教她怎么也说不出话,最后只能抱着他嚎啕大哭。
怎会如此?!她的皇上,她的六郎哥怎会变成如此?!
乌玄度愣了下,没料到回应他的竟是她如孩子般的嚎哭,他有些手足无措,可她的悲伤透过她的泪水沁入他的心底。
“嘘……怎哭了?你说,孟婆汤是前世的泪,流了多少泪就得喝下多少孟婆汤……不哭了,小十五,不哭了……”他不舍地将她拢进怀里,大手轻抚着她的背。“你从不哭的……你哭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你……小十五,别哭了。”
可他不说便罢,他愈是说,她愈是止不住泪,仿佛此时此刻只能用眼泪宣泄她累积了数世的伤悲和分离多时的凄怆。
乌玄度被她的泪水给慌了手脚,只能抱着她坐在床上,褪去了凤冠,去了钗簪,亲吻着她乌亮如缎的发,亲吻着她的额,吻去她不断滑落的泪,那咸涩的滋味直教他五味杂陈。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他沙哑喃着。
“不是……”她嗝着气,紧揪住他。“我……现在说不出话……不是……”
破碎断续的一句话,稳住了他的心神,他将她紧搂入怀,紧密得像是要将她揉进体内,让两人再也不分离。
等到都蝶引的泣声渐止,乌玄度起身要帮她倒杯茶,却发觉衣袖被她拽个死紧,仿佛回到那年她年岁还小时,每逢他要离开,她总是揪着他的袖角,眼巴巴地望着他。
“给你倒杯茶。”他止不住笑意地道。
“……喔。”她有些羞赧地放开手,坐在床缘等着他喂茶。
一回头见她微张着嘴,乌玄度不禁笑眯总是冷厉的黑眸,如她所愿的亲手一口口地喂她喝茶水。
她小时候总是如此,被他宠得快要飞上天,只要他在身边,吃喝总赖着他。
直到一杯茶见底,她才终于轻吁了口气,有些羞赧地抹了抹脸才抬眼,仔细地打量着他。
“为什么六郎哥会变成这样?”她噙着浓浓鼻音问着。
乌玄度将茶杯往花架上一搁,在她身旁坐下。“说来话长。”不是他不想说,而是真不知道要从哪说起。
“冯家酒楼的说书人,那天他说的故事,你有听见吗?”虽说那天他也在酒楼里,但她无法确定他是否有听见那个故事。
乌玄度垂敛的长睫在眼下形成一片阴影。“你识得那位说书人?”虽说她的反应说明了她并非不要他,但这事还搁在心底,缺份解释。
“不认识,我先前还一直想找那位说书人,想知道他为何知道那些事,而那些事究竟是真是假。”她一口气说完后才发觉不对劲,揪着他问:“六郎哥为何问我识不识得说书人?”
乌玄度听完确定自己真的是想岔了。“我原以为那些事是你跟他说的,而你和他互相有意,所以才会不肯认我。”
都蝶引傻愣愣地盯着他。“我怎会识得他?一般姑娘家岂可跟个男人勾搭在一块?何况他说的事我并不知情,尤其他说庆德皇吃了爱妃的尸首……是真的吗?”这事太过惊悚,她初听到时完全无法相信。
乌玄度掀起长睫。“……差一点。”
“……为什么?”意思是他真有那打算?她简直不敢相信。
“我那时已经疯了。”失去她,再也无法拥有她,过度震撼了他,也不知道打哪生出的想法,教他想吃了她,以为往后就不会分离……“要不是你大哥发觉阻止了我,我也许真会将你给吃了。”
他没有一丝悔意,更不觉有何不妥,如果真能让她重回他的身边,他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都蝶引傻眼地瞪着他。“你……可你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你……”
“乐盈教我一个法子,只要他对巡儿下咒,直到他满二十岁,我再饮了他的血,便能时光倒回。可当我清醒时,发现我变成了另一个人,时光压根没倒回,而是顺着走,而那时已不是凤家天下,皇位早已易主,而我开始了不断重生的日子,一次又一次地堆上别人的记忆,换上他人的姓名,成为另外一个人。”
她震惊地坞着嘴,不让尖叫声逸出口,她作梦也想不到始作俑者竟是兄长……这是什么
咒法?她听都没听过!
虽说天官秘法向来是传男不传女,可她也从未听过这种作法!况且就算兄长真的用了什么咒术,也不会害他快要入魔……“六郎哥,你可知道你快要入魔了?而这绝不是我兄长的咒术引起的,你……你吞食了魑魅魍魉!”
思来想去,这是最后的可能了!如果他连她的尸首都敢吃,他还有什么不敢吃的?
“嗯。”他轻应了声。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