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穆儿低叹一声,深吸了一口气,逼去了心中想逃的欲望,她知道自己该做好准备,这样才能面对往后的生活,只是她的心却仍酸楚不已。
兀自沉浸在思绪之中的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轿子突然停住,原本喜乐的乐音戛然而止,甚至还漫起了一股肃杀的气息。
突然间,金穆风的声音沉沉的响起,还带着浓浓的紧绷。
“妹妹,等会儿乖乖待在轿子里头,不管你听到了什么,都千万别出来。”
金穆儿听了,这才意识到似乎有状况,她眉儿一皱,急急问道:“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她想掀轿帘,可是却让金穆风给制止了,害得她只能待在轿内干着急,乱了方寸的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轿内还有个透气的小窗。
正想掀开窗帘,轿外已经窜起了震天价响的厮杀声,转瞬之间轿子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她正感七荤八素之际,突见轿帘被掀了开来,却没想到映入眼帘的人,竟是她以为此生不会再见的男人。
不同于前两次相见时的装扮,霍安准一身劲装,再配上他那沉凝的脸色,看起来威风凛凛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想干什么?”经过了昨夜与今早的折腾,金穆儿的声音干哑,还透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他们见了两回,虽然都不甚愉快,可也不至于让他来抢婚吧?
她不解地想了又想,却完全搞不懂他究竟想干什么。
其实不只金穆儿惊愕,霍安准也同样吓了一跳。
原本他以为她应该是个郡主之类的,却没想到她竟会是堂堂的公主,还是他这次劫亲的正主儿。
虽然讶异,但随即一股奇异的心绪翻动,他一时之间摸不清究竟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绝对不是怒气或是厌恶。
但在这关头,他可没时间多想,冷冷地朝她说道:“出来!”
“你究竟是谁?”金穆儿蜷缩在轿子里,动都不动,瞪着他问道。
霍安准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冷然地瞅着她。
她不免感到害怕,但仍故作坚强地喝道:“你、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这么做,我父王和王兄不会放过你的!”
谁知霍安准只是朗朗一笑,一点也没被威胁似的说:“本来不知道,可现在知道了。”
金穆儿虽然心思紊乱,但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又不像是先前自己所臆测的,他是挟怨报复。
那他究竟是谁?为何抢亲?还有,她大哥呢?
若是大哥还安好,绝不可能让这个男人这样为所欲为。
金穆儿自早就不舒服了,只不过为了不想父兄担心,才硬忍着没说,如今被这么一折腾,头更晕了。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她很想气势十足地质问,可因为脑袋瓜儿愈来愈涨,她的声音比小猫大不了多少。
发现她似乎不太对劲,他皱了皲眉,命令道:“有什么话,你先出来再说。”
“我不要!”金穆儿觉得他的声音愈来愈不清楚,但仍下意识地又往轿子里头缩,就是打死不肯出去。
霍安准瞧着金昌国送亲的队伍逃的逃、伤的伤,又见到不远处赤耶国的都城已经冒起了阵阵浓烟,他知道派出去的军队已经和赤耶国的大军对上了。
这时候他可没那么多时间和她蘑菇,于是脚步往轿子里一踏,想将她扯出来,可当他一握住她的纤腕,便被那烫手的热度惊了一下。
“你别碰我,就算我曾经得罪过你,你也不用来抢婚吧,要知道我可是将来的赤耶国王后,你若是现在快快离去,我绝不追究。”纵使晕沉沉的,金穆儿却仍不忘出言恐吓,就是希望能把他吓跑。
“你不追究我,我还想追究你呢!”霍安准没好气地咕哝道,将她打横一把抱起,走出轿子。
“你到底是谁?”她不死心,再次气虚质问,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硬撑着身子说道:“我警告你,你不准伤害我王兄,否则、否则我要你好看……”
话音方落,金穆儿的眼皮便沉沉一落,她不得不承认,他的怀抱当真温暖,而且他这么一搅和,竟让她的心微微安了些,因为她着实不想嫁给赤耶国主那个穷兵黩武的武夫。
要不,她又怎会一夜辗转难眠,在院子里兜兜转转了一整晚,这才着了凉、染了风寒。
眼皮愈来愈重、愈来愈重,金穆儿终于闭上了眼,在霍安准的怀中晕了过去。
见她瘫软的模样,霍安准那双深幽不见底的黑眸竟窜过了一丝丝的心疼。
福安见状,连忙抢先一步上前道:“爷,还是我来吧,她现在的身分怎么配让您抱她呢?”
虽说对方好歹也是个公主,可要不是被他们给劫了,她再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赤耶国王后,然如今两军对战,赤耶国想必没有胜算,她怎么也算不得娇客,而是战俘,既然如此,怎能委屈了主子的身分。
福安自以为是个体贴的随侍,可话才刚说完,便立刻感应到一记森冷的目光扫过了他,硬生生将他逼出一身冷汗。
然后,他那尊贵无比的主子竟然还出手拂开了他,自个儿抱着还穿着嫁衣的金昌国公主。
他定睛一瞧,吓了一跳,连忙又伸手揉了揉眼,竟依稀瞧见主子脸上甚至残留着一抹来不及收敛的温柔。
原来真的不是他看错!
福安那贼溜似的眼神悄悄地在霍安准和金穆儿之间来来回回,然后伸手搔了搔后脑杓,怎么也想不清两人究竟何时有了交集,自然更不知道霍安准心中此刻正翻腾着连他自个儿都无法捉摸的心绪。
望着她那红艳得吓人的双颊、感受着热得烫手的温度,听着那不断自苍白的唇畔逸出的呻吟,霍安准的心竟慢慢地揪了起来。
找了大夫替她诊断过,说是惊吓过度、肝火郁结所造成的体热,虽开了药方,喂了她喝药,好不容易把热度降了下来,但她才迷迷糊糊醒来没多久,便又昏睡过去,身子便再发起热,反复如此。
这丫头显然是用这样的方式来逃避现实。
原本还流窜着些许温柔的眼神,蓦地变得有些不悦。
每回见着她,总是精气神十足的模样,如今却这样病恹恹,真教人不习惯。
他亲自抢亲是想顾全金昌国的颜面,免得将来这公主的清白被人拿来做文章,可他压根就没想到,公主竟然就是她?
本来他只打算劫了亲,破坏赤耶国和金昌的联姻,等到他将赤耶国处理干净之后,再将公主给送回金昌国,如此还能为皇朝在金昌国主的心中博个好名声。
可如今……望着她的睡颜,向来打定了主意便不轻易转圜的心思,却忍不住犹豫了,脑中一浮现她那气嘟了腮帮子的模样,又不自禁笑了出来。
罢了,反正是要留下的,至于要留多久,不也是他说了算吗?
瞧着她那微微拓动的睫毛,似乎要醒了,于是泄恨似的捏住她小巧的鼻头。
双眸一张,迷迷糊糊间,金穆儿便见一张大大的脸在她的面前晃着。
她眨巴了几下,才终于瞧清,只是还是晕沉沉的,也使不上劲吼,只是软软嚅嚅地问道:“你怎么在这?”
霍安准知道这丫头准是睡胡涂了,完全忘了前几天发生的事。
“这是我的府邸,我自然在这儿。”
“你的府邸、你的府邸……你不是中原人吗,怎会在这儿有府邸?”金穆儿喃喃地念了几句,脑海中的记忆这才像是解了锁似的全都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