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芫听完,受教地点了点头。有些事,她不是不懂,而是她懒得去思考,她只是想沉浸在她热爱的糕点里,但既然九姊都特地耳提面命,姊夫甚至还亲自出马,那么不管怎样,她都不能丢柳家女儿的脸。
“十三,你要记得,虽说那罗氏不是你名正言顺的婆母,但你也得将她视为婆母,将她服侍得服服贴贴的,吐不出半句不是,还有,你的妯娌也要安抚好,尹三爷的正室薛氏是个布商千金,听说她为人孤傲,不与人亲近,但越是孤傲的人越是不屑与人同流合污,说不准是个能攀交的,你去试探试探她,懂不。”柳堇瞧她听进耳里,才又道出其中要点。
柳九随即又接着道:“还有,你那婆母最倚重的曹嬷嬷和大丫鬟如玉,这两个你要想办法收买她们,至于尹三爷身边两个最得权的小妾,一个本是薛氏的陪嫁丫鬟袁氏,一个则是尹老夫人赏的屈氏,这两个你得要密切注意,还有最得势的丫鬟湛蓝,千万别因为她是丫鬟就看轻她,她可是颇得尹三爷的心,还有……”
“九姊、五姊,我是要出阁,不是要上战场。”柳芫忍不住打断柳九未尽的话。“不要搞得好像我这出嫁是九死一生似的。”让她都莫名紧张了。
岂料——
“你不知道出嫁就是生死关吗?”
两人有志一同地吼道,默契好到柳芫差一点就鼓掌叫好。
只是——“九姊,姊夫在外头……”这种话让姊夫听到好吗?
柳九抽了口气,才刚望向门外,便听见外头花世泽淡淡地道:“柳九,吉时快到了,准备吧。”
柳九咬了咬唇,硬着头皮到门外和花世泽解释几句。
第五章 突来的婚事(2)
而房里,柳堇将搁在桌面的木匣递给柳芫。
“五姊给的嫁妆不是昨儿个都抬进尹府了?”
“这是给你的,里头有几条三百年的参,给你补身用的,横竖你身上就有个方便之处,搁进去吧。”柳堇说着,指了指她的耳瑺。
就见柳芫噙着笑,纤指轻触着耳挡上的红玉,瞬地,她像是平空消失,但不过是眨眼间,她又出现在房里。
“你这秘密有跟你九姊说吗?”“说了,我没有什么能瞒九姊的。”她这个耳瑺当初是在宗祠里捡到的,可是妙用却是她回京之后才发现的。
只要她的手轻触耳瑺,人仿佛像是被吸进某处,头一回进入时,她还以为自己死了,不懂自己为何被困在一幢种满各式药草的屋舍里,可当她再碰触一次耳瑺时,她就能回到原本之处。
“她不觉得奇异?”她当初知晓时,还以为是什么法术来着,要她把耳瑺给丢了,省得惹出麻烦。
“九姊遇过更奇异的事,我这一丁点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更奇异的事?”
“五姊,九姊一直都是九姊,虽然姊夫担心鬼差又来索魂,认为知晓的人愈少愈好,可是告诉五姊应该没关系吧。”
“……嘎?”柳堇听不明白她的意思。
“五姊,九姊是借尸还魂的。”
就在柳堇瞪圆眼,不知该说什么时,柳九已经回房,一把抱住柳芫。“喏,十三,其实你是个聪明的,该怎么做你都知道,咱们说这么多,无非是想替你略过摸索的时间,但你要记得,要真有个什么,马上差人通知我,知道吗?”
柳堇细细打量着柳九,心想一个长年住在梅林县的外室之女,怎可能在短时间内和十三建立起如此深厚的情感?毕竟十三再怎么天真,待人还是多少有防心的,所以说……
她真的是柳九!
“嗯。”柳芫轻轻应了声,瞠圆了水眸,就怕眸底的泪水会弄花了妆。
柳九忍着泪,千般不舍柳芫出阁,可为了柳芫的声誉,她不得不让她嫁人。
一旁的柳堇观察好半晌,突道:“怎么,就只能通知你?”
柳九抬眼,毫不客气地道:“我住比较近,通知我比较快。”
“你要是又进宫咧?”柳堇凉声问着。
“我……”柳九顿了下,咬了咬牙道:“十三,五姊那儿虽是在青宁县,但也不过是南郊外十几里路,记得派人通报一声,总得有人能及时拉你一把。”
“……九姊,我只是出嫁而已。”不要说得她准备赴死。
泪水在眸底打转着,可偏偏她又忍不住笑了,虽说她从小就没爹娘疼,但她何其有幸,能得两位庶姊一路扶持至今。
所以,要是敢动她的家人,她会把命豁出去的!
原来,成亲是一桩这般折腾人的事,等到所有的人都离开新房后,她已经累得倚在床柱上不想动了。
“姑娘得坐正才成。”许嬷嬷见状,赶忙向前将她拉正。
红盖头下的俏颜可怜兮兮的扁起嘴,天晓得她又饿又累又渴,居然还要求她正襟危坐,给不给人活啊?
拜堂后还有一堆习俗,让人进喜房说吉祥话,在床上撒果子……一想到果子,她的手就不安分了起来,在身边摸索着,也不管摸到什么便往嘴里塞,那入口的甜软,教她认出是栗子,这般想来,肯定还有枣子,毕竟要图个吉祥的谐音,那就是枣栗子啦。
“姑娘,别动了。”春喜在床边低声说着。
“春喜,我找到枣子了。”一摸到枣子,她就忍不住献宝。
春喜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手指在她的盖头巾底下比了比,示意许嬷嬷和赵嬷嬷就像两尊门神立在她面前。
她多聪慧呀,一看就明白了,小手随即放弃了枣子,反正也吃不饱,只会愈吃愈饿。
垂着眼,疲惫地等着尹二爷进新房,届时她就能吃点桌上的果子什么的充饥,不过照许嬷嬷的说法,她大概还要等一个时辰左右,不知道一个时辰后,她睡着了没有……
唉,嫁人怎么这么累?
正忖着,外头突地有人喊二爷回房,几乎同时,她听见许嬷嬷和赵嬷嬷说:“怎会这时候回新房,这时候不是还早吗?外头的宴客已经散了吗?”
柳芫微扬起眉,心想,早点回房也好,她可以先吃点东西。
出阁前,两位姊姊一再耳提面命,却始终没有提到他,仿佛已经认定他就是个利用她的混蛋。
至于她自己……她必须确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决定怎么对付他。
“都下去吧。”门开,她听见他如是道。
“二爷,这时候还早,二爷应该……”
“怎么,想早点回房都不成?我就不能早点瞧瞧我的娘子?”
柳芫听着,脸颊有些莫名地躁热,“娘子?对喔,对,她是他的娘子。
听着他裹着笑意的声音,她几乎能在脑海里勾勒出他噙笑时的温煦俊颜,尤其是那双黑眸分外勾魂,仿似与他对上眼,任谁都逃不出他恣意的风情。
正想着,眼前突地一亮,她忍不住抬眼,对上他灿笑如星的黑眸,心头狠狠颤了下,同时听见了许嬷嬷尖声喊着——
“桃枝啊,二爷,您应该拿桃枝,怎会是用手扯掉盖头?”
尹安羲不以为意地耸着肩,冲着柳芫笑眯了勾魂眼,用极其慵懒的嗓音唤着,“我的娘子。”
柳芫直瞪着他,不禁想这人怎能无赖到这种地步,却偏又无赖得不惹人厌?
把她拐进他家里,现在可称心如意了?然后呢,他下一步到底要怎么做?
“走吧。”他理所当然地牵起她的手。
“……去哪?”
“帮我弄吃的。”
“嗄?”
“我饿了,为了今天,饿上一个月已是我的极限。”他居高临下地说着,口吻是恁地放肆狂妄,仿佛为了她,他做出多大的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