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扬眉迎上他的视线,眼底盛满渴盼希冀,她但愿能够留下他的身影,但愿他不要转头离去。
“我是说真的,我有很多主意,可以帮你赚很多钱,我有很多专业知识,可以帮你把辽州开发成沃土,我不只能教你通商,还能教你进行国际贸易,我可以为你培养大量人才,真的真的!你要相信我,只要政绩够好,你一定能够升官,你不需要靠赐婚来得到这一切。”
她说得那么认真努力,她眼里流露着说不出口的恐惧,而楚默渊的心却沉入谷底。他明白,浅浅把他当成向禹侗了,她在害怕,害怕再次被抛弃?
“你可不可以不要进京?”
她软声要求,讨好的表情酸了他心。
“不可以。”他硬起心肠,咬牙拒绝。
他看见她受伤了,但她硬是挤出一丝微笑,企图说服自己,她听到的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说“不可以”,是因为圣命不能违,是指他无法不遵命。
对啊对啊,她怎会忘记,这时代的男人从小被教育要忠君爱国,要把皇帝看得比天更高。
没关系,爱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如果他非去不可,她愿意陪他面对,不管皇帝要责难、要批判,她都与他同进退。
“那我和你一起进京,好不好?”她再度软声哀求,几近讨好。
“不好。”他的拒绝逼出她眼底泪花,十指却仍然紧紧拽住他,眼角余光发现刘公公走近,楚默渊急道:“放开我。”
轻轻的三个字,于她却如千斤重锤,她有喘不过气的窒息。
“你说……放开吗?”她需要再问一遍,确定那是他的声音、他的心意,确定他要她……放手?
“对。”身子挪个角度,楚默渊遮住刘公公视线,他不确定刘顺有没有见过徐妃,他不能冒这个险,必须快刀断乱麻。
“意思是,你要接受皇帝赐婚?”
“对。”
“那我算什么?”
“你以为自己算什么?”急切的口气中带起一丝怒意。
“姨娘吗?通房丫头吗?”
“不然呢?你以为自己是正头夫人?”
他冷冽的话像刀斧砍上她的心。
浅浅垂眸,看见自尊碎了一地,骄傲成了赍粉,原来她珍而重之的爱情只是人家的不屑一顾。
浮起一抹自嘲笑意,再抬眼,她问:“你确定?”
牙关咬得死紧,但他必须逼迫自己。“确定。”
她点点头,目光与他对上。“很好,那你知不知道,我不爱你了?”
他没回答,只是试着用高大健硕的身子继续挡住刘公公视线。
她抬高下巴,笑得骄傲,却也笑得让人心碎。“不知道吗?没关系,现在你知道了。记住,是我先不要你的,不是你不要我。”
她毅然决然转身,再也不看他一眼。
一步一步,她走得无比沉重,每走一步,她便对自己说一句,我不要他了。
天下何处无芳草,缘聚人聚,缘断人散。
对啊,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亘古永恒,爱情本就是一段接一段,以钻石比喻爱情,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词……
看着她的无助茫然,楚默渊逼自己狠心。“来人,把她关起来,不许她出门一步。”
浅浅继续走着,她听不见了,听不见他的声音,听不见他的心狠,她没有余力记挂他,她只能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把心给封住。
她想,封得够紧够密,就能不受伤。
她想,把他的声音、他的影子、他的好……把有关他的一切一切通通关在外头,那么伤口就不会痛。
楚默渊转身,对刘公公一笑,道:“刘公公请!”
刘公公笑道:“红袖添香,楚将军在辽州过得不错。”
“公公说笑,只是个不识大体的丫头。”
浅浅眼睛一闭,两颗豆大泪珠坠落,还以为封了心就能够听不见,原来还是能够听见的……
她不懂,怎么会这样子?还以为自己被珍爱珍重,却没到原来她只是个不识大体的丫头。
丫头……怎会觉得这两个字从男人嘴里说出是带宠溺的甜美可爱?明明就只是……丫头……
枚靖山快步走到浅浅身前,道:“不要胡思乱想,安心等默渊回来。”
“好。”嘴上说好,心里却疑问,等他回来做什么啊,再做个不识大体、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丫头?
“默渊会回来的。”秋靖山心疼她的伤心,想要安慰她,但眼下情况不好多说。
“哦。”还会带娇妻美妾,然后……也许会再说一句“我会护你一生”之类的承诺,可怎么办啊?她那么贪心,除了他的保护,她还想要更多。
秋靖山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她不由衷地笑着,合作点头,却是再明白不过,不会了,心底属于爱情的那一个区块已经死掉。
浅浅垂头,乖乖回到后院。有点累,她需要一张床、一床被,她需要认真扫除不该存在的情感累赘。
“我去找卢将军。”秋靖山走回袁立融身边道。
“好,我安排府里的护卫。”一内一外,他们必须携手合作,共度危机。
浅浅被禁足了,大门出不去,二门迈不开,能进出的只有卧室和厨房。
心情很糟,但她不是会迁怒的那种人,她安静而沉默,对每个人微笑,却不晓得自己的笑容有多么牵强。
在他心里,她只是通房丫头。
“只是”?她认为自己是“唯一”,没想到卯足全力,她成了他的“只是”。
她误以为前世的自己带着拖油瓶,他还愿意接纳,代表他对她的爱无人能比,原来只因为前世的他没有拿到一纸赐婚圣旨。
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很清楚的呀,她很清楚自以为是、自我中心,是再肤浅不过的行径,没想到她还是落入自以为是的窠臼,直到当头棒喝才瞬间清醒,方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大笑柄。
要是圣旨早来个几天就好,那么他不会进庄子,不会出现乱七八糟的吻,不会让欲望凌驾一切,更不会让她决定爱他,不会一夜激情,成为他的女人。
要是寡言的他别把爱情表现得那么明显就好,那么她会多矜持几分,会认真把他当成掠夺财产的恶主人,保持距离,心才安全。
要是向禹侗别透露前世经历就好,那么她不会多方猜测,用前世经验告诉自己,楚默渊是值得交付一生的男人。
要是……她的“要是”没有发生,事情顺理成章发展到眼前的局面,她不晓得是该痛恨自己还是后悔。
他没有错,在男人心里,爱情只占很小的部分,他们的人生不会让爱情凌驾一切,她不该恨他怨他,他只是做了所有男人都会做的选择。
既然他没错,她怎能让自己伤心得想死掉?
真不公平,可是爱情的世界里,哪有公平两个字?从来都是先爱上的那个先输了,后放手的那个……无法自由。
但,是他先吻她,是他先喜欢她,是他先说了自己的故事,让她心疼他,都是他起的头啊,怎么倒霉的会是她?
而且她还在分手时抢先了呀。
她抢先说:我不要你了,她抢先放手转头,抢先把心给封上……
不懂,她已经占尽先机,为什么还是很痛,还是不自由?
是不是因为……她在自欺欺人?
其实先爱上的是她,即使她没有承认?她虽然先转身,却没有真正放手?割不断爱,扯不开情,所以当爱情长成荆棘,她只能伤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