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啊,她不想痛死,不想闷死、憋死、恨死,那么……
她得把心护得牢牢的,得筑起坚硬外墙,得把距离拉远,远到再想不起他,那么总有一天,她会百毒不侵,再不受爱情困扰?
浅浅离开桌边,从药柜里取出羊踯躅、荣莉花根、当归和菖蒲,放在研钵中,细细研磨成粉,这是唐代孙思邈所编的《华佗神方》中所录的麻沸散药方。
她是学霸,记忆力好到惊人。
日本人华冈青洲也想配出麻沸散,以曼陀罗花、川芎、白芷、当归、乌头、天南星制药,他的母亲和妻子自愿试服,以助完成实验,结果一死一盲。
得有多大的爱,女人十愿意为男人冒险?
母亲以儿子的成就而荣耀,那妻子呢,为何愿意为丈夫的成就舍命?
因为太爱,爱得不顾一切,爱得义无反顾,爱得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她是个自私女人,做不到为他舍弃性命,但既然无法成就他对人生的渴求与梦想,那么就让路吧,若她的存在是他的牵绊桎梏,她愿意亲手斩除。
她给不起他性命,但给得起恩断情绝,给得起两不相欠。
把磨好的药粉塞进怀里,浅浅走进厨房。
几个厨娘都是燕人,做的吃食比浅浅刚来那会儿精致许多,她们一面挑菜一面聊天。“昨儿个我出门采买,猜猜我遇见谁了?”
“猜不着,你说呗。”
“我遇见周嬷嬷了,我们都以为她在庄子上养病,没想到才不是呢,周嬷嬷竟是被爷给赶出将军府的。”
“怎么可能,那是爷的奶娘啊!”
“我追问了好久,周嬷嬷才说自己做错事,回不了将军府。”
“除非是爷不让,否则怎么回不了,可谁不会犯错?是周嬷嬷把爷给奶大的,没功劳也有苦劳,爷该奉养她一辈子的呀,怎地如此不近人情?!”
连周嬷嬷都……浅浅同意厨娘们的说法,那样沉静恬然的妇人,他怎么下得了手?“雪晴、雨晴不也如此,那是老夫人送来的,犯再大的错,也得看在长辈面子上别罚得太过,难不成将军府还少两口饭?可为了浅浅姑娘,竟然狠心的说卖就卖……啧,好歹上过床,成了爷的女人,事又不大,不过是两方口角……”
“男人就是这样,为替新人腾位置,哪会在意旧人心情?”
“赐婚圣旨下了,浅浅姑娘转眼成了旧人,看来再过不久,浅浅姑娘也得……”
“肯定是,大户人家重规矩,正头夫人没生下嫡子,妾室姨娘不得有孕,若娶的是名门闺女,娘家都会要求夫家把通房丫头清理出去,名门贵族怎舍得女儿出嫁受委屈。”
“既然如此,爷何必吩咐把浅浅姑娘关起来?”
“应该是担心浅浅姑娘在外头乱讲话,坏了爷的名声。”
“爷也太小心了,天高皇帝远,谁晓得辽州的事儿。”
“来宣旨的是宫里的公公,爷这么做是为着表态。”
“都怪浅浅姑娘沉不住气,怎能当着公公的面求爷不要进京,爷当然会生气。”
“那以后浅浅姑娘的下场……”
“谁知道,只希望不会比前面那两个更惨。”
轻唤声在耳后响起,小米不知道站在她身后多久,她拉拉浅浅的衣袖道:“爷不会这样待姊姊的。”
浅浅笑答:“放心,没人能作主我的以后,我的下场只有自己能够选择。”
听见对话,厨娘们转头,看见浅浅,尴尬极了。
“你们下去吧,今天我来给大家煮一道养生粥。”
“是,钟。”
洗米煮饭,她将药粉放进米汤中,在米膨胀变得软烂之后,慢慢将菜肉摆进去,不断翻搅,免得下面糊掉。
她把瓮里腌了两个月的咸蛋全拿出来蒸熟,切开,再剥两大盘松花蛋,切成四瓣,剁了蒜头辣椒洒在上头,浇一勺热油,洒上香菜。
最后再炒两道青菜、一大锅红烧肉,菜式不多,但看起来很可口。
浅浅用皂角洗净双手,对厨娘说:“把饭菜分派下去吧。”
“是,姑娘。”
浅浅没吃饭,她关上房门,收拾衣服细软,静静坐在桌边等候。
午时过后不久,不犯晒的下人犯困了,东一个、西一个歪着头睡着。
悄悄地,她从后门走出将军府,她在街上雇了马车,朝熟悉的方向走。
黄昏时分,她来到山脚下,付过银子给车夫后悄然上山。
黑夜的山林相当危险,但于浅浅而言,山林再险,也险不过人心。她上山,绕过庄子,朝林子深处走去,在森林里到处绕了两个月,虽没有“闭着眼也不会走丢”的本事,却也熟门熟路。
顺着山势往上,将近山顶处有一个宽敞岩洞,那是某一回她和郑齐、郑廷上山,刻意“迷路”时意外发现的。
洞里干爽、宽敞舒适,再加上离河边不远,取水方便,当时她心想,要是有机会逃走,就先躲到洞里避居,他们肯定会往山下寻人,到时就能顺利逃开楚默渊。
为此,她在洞门口摆上一堆枯枝充当大门,防止动物进来过冬,又鼓吹郑齐、郑廷在中线点盖一座草寮,在里头备上锅碗瓢盆、棉被枕头、油盐米酱、刀子锄头、箩筐斧具……偶尔她假装体力不支,在草寮歇息,偶尔她把猎物放在草寮里做成美食。
现在草寮里的东西都可以派上用场了,她可以安安稳稳地在这里待上一段时日,直到她被遗忘,直到心自由……
走过一夜,天色已蒙蒙亮起,浅浅推开枯枝走进洞里。
很幸运,地盘没有被别的动物占据,再把枯枝堆起来,往地上一躺,累极、倦极,她要休息。
第十一章 惩奸妃求娶公主(1)
离开辽州不过两天,刘公公便迫不及待动手。
深夜,驿馆起大火,夜里风大,火势一下子烧到楚默渊屋梁。
门被人自外头锁上,楚默渊冷笑,这样就能关住他?对方未免太小觑自己。他抓起桌子,往门上用力砸去,在屋梁倒塌那刻破门而出。
谁想十几个武功高强的宫卫正磨刀霍霍对准他,被浓烟呛得厉害,他抚胸喘咳同时,无数利箭咻咻咻直冲他射去,楚默渊及时抓起大刀在身前格挡。
这时数十人从墙外跳进来,二话不说举刀,见人就砍,一阵混乱过后,伤腿、断胳膊的宫卫被绑成一串,堆在屋外。
“将军,属下来迟了。”众人单膝跪地,低头请罪。
“一点都不迟。”如果他们不发动,他拿什么当借口把章妃拉下来?微微一笑,他道:“派个人去县府衙门,把这里的事说清楚。”
“是。”众将领命离去。
楚默渊坐在另一间屋子里,冷眼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刘公公,问:“刘公公可有话要说?”
“楚将军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咱家动手,你可知道,咱家是谁的人?”
楚默渊脸上没有太大表情,只是一双眼睛烁亮通透。“章妃的人。”
刘顺眉心一紧,眼尾竖起,心慌得厉害。他怎么知道?难不成楚默渊早就晓得娘娘想要对付他?
不可能,是谁泄了底?是前阵子派到辽州的那批人?他们被楚默渊抓走,把事情全给交代了,因此才没有消息传回宫里?
不对,他们的目标不是楚默渊,不可能正主儿没抓到却犯到他手上……
刘公公阴晴不定的目光落进楚默渊眼里,微哂,换言之宫卫两度失手的消息并未传进宫,而章妃尚且不知她想找的人就在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