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出了其他剌客,打草惊蛇,我尚无机会下手。”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理由,也幸亏有这个理由,让她得以拖延,又不至于被怀疑。
除了眼睛,蒙面人的半张脸都藏在黑布后,加上屋内光线昏暗,苗洛青无法看到他的长相,却能隐隐瞧见黑暗中那双锐亮的眼,恍如在夜里伺机扑杀的虎狼。
她知道,这人就是组织派来的第二名刺客,也是监视她的人。她在冉府潜伏半年,这男人直到现在才现身,藏得很深,就不知白天她救了冉疆的事,这人是否知晓?
“你因何救他?”
苗洛青心中一动。果然。
她不答反问:“那毒蜘蛛是你放的?”
对方沉默,并未否认,她便心中有底了,故意压着怒意质问他。
“你要出手,为何不挑他一人独处的时候?你可知,当时他若被毒蜘蛛咬到,我势必脱离不了嫌疑。冉疆的个性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任何人,你存心想害死我?”
蒙面男子冷哼一声。“他若中毒,我必然会出手,你离去便可,何来害死之说?”
苗洛青恍然大悟,怒道:“你不早说,若知有帮手,我何必多此一举,帮着你一起杀他便得了。”
她愤怒的语气里有着天大的遗憾,一副大好机会就这么白白错失的意味,既怨他,也怨自己。
蒙面男子盯着她,将她苍白懊恼的神情看进眼底,沉默了一会儿,便道:“罢了,下次再找机会。”说着,便伸出一只手。“拿去。”
苗洛青看着他的手,掌心向上,上头似有一粒东西。
“这是什么?”
“毒蜘蛛的解药。”
苗洛青目光一亮。冉疆虽然为她运功驱毒,但若有解药,当然还是吞解药好,可保万无一失,免得落下什么后遗症。
她伸手去拿药丸,爽快的吞下肚,不一会儿,便觉腹内一阵清凉,十分舒坦。
她抬头问他。“如何称呼?”
“你可以叫我易,易容的易。”
肯定是假名。她心中腹诽。
“我若需要找你,去何处寻?”
“白日在院子月门处挂灯笼,晚上在窗边树上挂灯火,我见了,自会来寻你。”这意思是不肯透露他藏身在府中何处了。她抿了抿唇,淡道:“知晓了。”
蒙面男子点了点头,身形一闪,从窗口跃出,没入黑暗里,如一阵风飘过,走时顺道带上窗门。
苗洛青悄声下床,来到窗边检视,窗木上没有任何足迹,这人轻功很好。她走回床榻边,躺在床上深思。
既然有人监视,她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走得很小心才行。
第3章(1)
苗洛青吃了解药后,隔日便觉得自己完全康复了,但她还是借此多休息了两日。一来她不想见到冉疆,二来她需要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她一方面要防止冉疆发现自己剌客的身分,一方面又不能让组织的人察觉她违逆命令。
不管是哪一边识破了她的意图,都只有一个下场——惨死!
苗洛青不怕死,却怕死时遭受的折磨痛苦,更何况她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也就更珍惜自己的生命。
她想到了一个计划,既然组织又派易潜入府里,那么剌杀的任务就交给他吧,她只要想办法让冉疆对她心生不满,把她调离身边就行了。
离开冉疆身边,便失去刺杀机会,有了这个理由,组织也不会怀疑她。
做好了这个打算,苗洛青便“康复”了,又回到冉疆身边伺候。
冉疆果然承诺对她“有赏”,把她叫来书房,当着所有仆人的面,让总管端来一个木盒,放在她面前。
当木盒盖子掀开时,二十锭金元宝堆放整齐,闪着金灿灿的光芒,看得所有仆人们都眼红了。
在苗洛青眼中,二十锭金元宝不算什么,在重生的某一世里,她色诱冉疆,当时冉疆还赏过她价值百金的金钗玉环呢。
不过这一次,她要让冉疆把她调得远远的,所以她立即做出财迷心窍的模样,一脸心花怒放地捧着盒子。
“谢大人赏赐,奴婢一定好当差,才不枉大人赏奴婢这么多元宝,奴婢作梦都会笑了。”
她抱着盒子,又是叩头,又是弯腰的,一副“有财便是宝”的谄媚之色。而她说的话,表面上是感激,但听到的人都能清楚感觉到,她是为了个人利益才尽忠的,并不是为了大人。
果然,这话一出,她敏锐地捕捉到冉疆眼底的鄙意。
“行了,下去吧。”冉疆丢下这句命令后,敛下目光,不再看她。
“是,奴婢谢大人赏。”
苗洛青捧着木盒欢喜地退了出去,在她背对他时,那道灼然的视线又看过来,盯着她兴冲冲的身影,多了一抹深思。
苗洛青决定用最简单、最直白的方式远离冉疆,她让自己看起来就像个爱财的俗气女人。
得了赏后,她一点也不掩藏自己的得意,在其他丫鬟和仆人面前,她毫不顾忌地表现骄傲的一面,并且有意无意地透露大人在为她疗伤时还抱了她、摸了她,逢人便炫耀,一副深怕别人不晓得大人对自己的看重。
居功自傲,就是她的伪装。
她每日甚至故意在屋内数元宝,照三餐和睡前摸一次,好似深怕别人趁她不注意时偷了她的元宝,把自己这副守财奴的行为传得府里人尽皆知。
这一日,她在书房近身伺候时,不小心打翻茶水,泼到冉疆的衣上,几乎同时,冉疆抬起的目光,如电般射向她。
她一声娇呼,花容失色地跪下来,急急忙忙地拿出手绢为他擦拭。
“奴婢该死,大人息怒,奴婢不是故意的。”她一边求饶,一边用手绢在他的下袍上擦。
冉疆并未动怒,只是用沉静、疏冷的目光,盯着她慌张无措的神态。而那双水光盈盈的美眸,却与脸上的慌乱背道而驰,流溢出似有若无的媚意。
粉色绣花的手绢衬得象牙白似的案荑更加细嫩无骨,只不过那只手,却尽往他双腿间的那一处擦拭,看似无意,却是有意。
冉疆未动,只是沉静地盯着她。
他见识过不少女子讨好的手段,想爬上他床的女子也很多,只是他向来对于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子没什么兴趣,就算有兴趣也是装出来的。
无人知晓他中意什么样的女子,更无人知晓他不中意什么样的女子,只有他自己清楚,会对他耍心机、弄些小手段的女人,正是他最不喜欢的。即使这女人的心机是为了献身给他,即使这女人美若天仙,可对冉疆来说,光是对方主动献身这个想法,就足以令他冷却一半,意兴阑珊。
他容许后院的女人为他争宠,为他花心思手段,伺候他舒服了,作为奖赏,他也会故意宠对方,因为他知道,男人的宠爱可以激励女人为他做得更多,更臣服于他,这才是他要的。而他也明白,让这些女人臣服于他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拥有的权势和身分。
没了这些利益,那些女人的倾慕便会消失,这一点,他在一次次的抄家、审案等等的权力斗争下,见得够多了。
忠贞不悔是个笑话,一旦遇上利益冲突,男女间的情感都禁不起打击,即便是夫妻亦同。
说起来,青儿服侍他也有半年了,这半年来,他唯一一次正眼看她,生起兴趣,便是她在书房救他避免被毒蜘蛛咬到的那一次。
当时,他正在闭目养神,虽如此,他的六识依然清明,他并非没察觉异状,他只是在等,直到她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