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思克来拿他的干净衣服,毫不拖泥带水就问。
米亚愣在原地,眼睛眨了一眨。
凉风吹拂,撩动他头顶的发丝,他粗大的手指随便一抓,男性魅力十足。
“怎么样?”等了半天,没有她的回应,他又问了一次。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人搭便车?”目前她只问过一个人而已,为什么他会知道?思克宽阔的肩膀耸了一下。
“昨天我去问族长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我帮他带的,他随口聊了一下,说你在问他最近要不要出去,想搭他便车。我的车子明天一早要离开啦!如果你要的话,我可以载你一程。”
这……她就是要逃开他才想离去的,如果还坐上他的便车,未免太奇怪了吧?
米亚想也不想地推辞掉了。
“没关系,我还有点事要多留一下,谢谢你了。”
“随你。族长最近很忙,补给车大概再过一个星期才会开,不过你可以等也无所谓。”
那男人吹着口哨,轻松地提着他的干净衣服走了。
一个星期?
补给车是她唯一的机会,如果要再等一个星期的话……
米亚头重脚轻地走回自己营帐里,陷入苦苦挣扎。
昨天三姨告诉她,离此五十公里的隔壁镇,将举行一个为期数日的市集。在荒凉的东漠,赶集可是一桩盛事,凡是附近的部落或村镇听说哪里有市集,都会聚过去,除了交流货物之外,顺便沟通一下各地的八卦消息。这种集会的好处就是生面孔会很多,她很容易融入人群中,而且来来去去的车趟很多,她一下子就可以找到便车搭。
从昨天听说之后,她就一直在盘算着,怎么在这几天内赶到隔壁镇去。如果还要再等一个星期,到时候市集可能已经结束了。
米亚焦躁起来。
其实,仔细想想,坐思克的便车也没什么不妥。反正到了小镇之后,她要往哪里去就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无论如何她在老部落待得太久了,比起其它各路人马,思克算是杀伤力较低的,两害相权取其轻。
想通了细节,米亚咬了咬牙,下午主动去找思克。
思克在族长办公室的后面,他的吉普车就停在那里。这种吉普车只有两人座,后方的空间堆满了箱子和行李。思克正在一一试拉捆行李的绳子,确定每一条都绑得牢靠。
“不好意思……”米亚围拢了面纱,在他身后说:“我改变主意了,明天早上我能搭你的便车离开吗?”
思克回头一愕,随即懊恼地笑笑。
“嗳,你来得太迟了。拉洛瓦手痛不能开车,我已经答应载他去市集,让他买向女友求婚的戒指。”
什么?才一个早上而已,机会就过去了?米亚不禁急了起来。
“你不是先问我的吗?”
“是你自己说你不需要的。”思克好笑地道。
米亚呆在原地,终于沮丧地低下头。
一缕小松毛溜出她的头巾外,翘在她的太阳穴旁打招呼。思克轻笑一声,忍不住伸手去拨了拨那条松毛。
米亚像触了电一下,浑身一震,火速弹开一大步。
“……”一阵乌鸦飞过,他的手停留在半空中,现场顿时尴尬地僵住。哭笑不得地瞟了她一下,他终于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吓到你。”“不是的,我……我不太习惯人家碰我。”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噢。”他慢吞吞地说了一句。
米亚,不要太奇怪,不要太突兀,不要太显得异于常人!尽量平凡、冷静就好,千万不要让他留下太深的印象,或甚至对你戚到奇怪。
米亚勉强笑了一下,尽量把话题集中在正题上。“你真的不能再多挤一个人吗?我可以和行李坐在一起,没有关系的。”
思克拇指往身后的行李一比。“你觉得后面还坐得下吗?”
可能是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真的很可怜,他放缓了语气。“不然你去找拉洛瓦商量看看吧,如果他可以把位子让给你的话,我们明天早上照样出发。”
也只能这样了。
“好,我去问问看,谢谢你。”不敢在他面前再多出洋相,米亚拉紧裙摆赶紧退走。拉洛瓦的家在北端那首,她直接过去,却扑了个空。
“拉洛瓦?他去看他女朋友啦!”拉洛瓦的妈妈说道。“谢谢。”
米亚又急匆匆赶回南端。
平时她几乎是没有工作就不出门的,尽量守在自己的帐篷里,结果今天一天之内倒是在老部落东西南北跑个透。
她的运气很好,一到拉洛瓦女友家门口,就看见他在那里探头探脑。他扭伤的手还用束带吊在脖子上。
“拉洛瓦,不好意思,我可不可以找你谈谈?”她难得的主动向陌生人开口说话。
年轻人疑惑地瞄她一眼,显然不认识她!可见她平常低调得多成功,因为他们家的衣服还是她洗的。
“噢,你有什么事?”他嘴里说着,眼睛还是冲着帐篷内猛瞧,一脸焦急。
帐篷里悉悉索索的,好像有不少人,不知道在忙什么,隐隐约约还可以听见女人痛叫的声音。
“是这样的,思克说他明天要载你到办市集的小镇去。因为他的车子上就只有一个空位,而我急着要离开,所以……不晓得……你能不能把这个位子让给我?”
平白无故对人家做出这样的要求,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哎呀!我女朋友脚差点跌断了,我担心都担心死了,现在谁还有工夫去逛什么市集啊!你要去你去吧!”拉洛瓦不耐烦地挥挥手。“好了好了,我要进去看我女朋友了,不要为这种小事来烦我,我现在没心情。”
哈,太好了……啊,不是,真替他感到难过,不过还是,太好了!
“谢谢你,谢谢!”米亚大喜过望,马上回头去找思克。
到了砖造办公室后方,吉普车仍停在原地,思克却已经不在此处,她随即往三姨的帐篷而去。
到了门口左近,她不自觉地放慢脚步。思克和三姨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其实,这种经过特殊处理的牛皮帐篷,防音和防风效果都非常好,之所以她能听到他们交谈的声音,是因为三姨把门帐和窗帐都拉高通风。此刻,他们依然在用那种奇怪的语言对谈,米亚听着,不禁有些气馁。
“咦,米亚,你怎么站在这里?进来呀!”三姨头一探正好看到她。米亚被她逮个正着,不禁有些尴尬,幸好她脸上还戴着面纱,也看不太出来。
“三姨,思克在吗?”
“你找我?”里面那个男人自动冒出来。
高头大马的他更衬出老妇人的娇小?
三姨对他的高大浑不以为意,只板着脸对他说了几句什么,思克苦笑地点一下头,然后亲亲三姨脸颊。三姨笑着拍打他一下,才回头对米亚说:“你们谈,我去爱蓓家上缝纫课。”
米亚看着三姨走了,才回头面对他。
思克盘着双手,轻松地靠在门旁的一个五斗柜上。他已经换回干净的牛仔裤和白色T 恤,胸口上横着“布朗大学”的英文字。
他真的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即使是随意的站姿也显得优雅自在。
米亚顿了一顿,按捺不下心头的好奇心。“请问你们用的是什么语言?听起来很特别。”唉唉,她去管人家这个做什么?她是来谈离开的事的!她对阿比塞尔家的人,最不需要的就是问头问脚!
“中文。”思克白牙一闪。“我的中文不算好,不过日常的对话还过得去,我哥的中文就比我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