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颊还留着刚睡醒的扑红,头巾也来不及戴上,天然的松发在头顶上乱翘,发色若蜂蜜一般。
自己初见她的照片时,评语是:平凡无奇。唔,这句话有点修正的空间。
实际看到本人之后,她比照片里好看多了。五官很端正,鼻子微微带点鹰勾,唇形丰润,嘴角微微往上挑,平时即使抿着的时候也像是在笑。
她的唇纹很浅,唇色淡淡的。男人盯着那两抹浅樱,莫名其妙地跳出一个想法:那张唇吻起来,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换了个姿势,强迫自己把这个念头推开。“我积了六天的脏衣服没洗,已经没衣服穿了。你可不可以接我这个case ?”手痒痒的,有一种冲动要把跳在她颊圈的小松子撩到耳后,所以他干脆把两只手盘起来。
米亚强迫自己捺下冲回帐子里戴上面纱的冲动。
“对不起,我今天已经有两家的衣服要洗了。”
教她帮阿比塞尔的儿子洗衣服?真是杀了她吧!
两个人那么逼近的站姿,她终于意识到这个男人的高大。
他长得实在很英俊,连阿比塞尔都没有儿子们俊美,看来应该是母系遗传发挥了一点作用。
他眉眼长得比他父亲开一点,看起来就没有那么严苛。凛冽如剑的浓眉,闪耀的黑眸,笔挺的鼻,薄而宽的唇,构成了一张足以登上时尚海报的脸孔。
他的肩膀几乎是她的两倍宽,而且高了她足足一颗头。她猜他就算没有一九○也接近了。他的腿长得不可思议,都到她的腰了。现在很随意地岔开站着,两手盘起,一副很男人的站姿,在烈阳下宛如金色神祇。如果她是普通的女人,她一定会在这一刻立即倾倒,并誓言追随他上天入地。可惜,她不是。这个男人,她要不起。
事实上,任何男人,她都要不起,也不想要。
米亚很怀疑自己这辈子还有办法跟男人有任何正常的男女关系。
她盯着他穿的男子长袍。这身衣服绝对是借来的,长袍下缘只到他小腿肚而已,露出底下裹在牛仔裤里的长腿。他肩膀的缝线也绷得紧紧的,这件衣服起码小了两号。
“后面那个临时帐也在帮人洗衣服,你去问问看她们好了,不好意思。”她转头就要钻回自己的帐子里。
一只坚硬的大手拉住她的手肘。米亚连忙挥开他的手。
“你不要那么怕……”身后低沉的嗓音又带进一点笑意了。“后面那家我昨天就问过了,她们帮我接了三天份的脏衣服,可是我急着要走,所以想再找一个分着洗比较快。是三姨叫我来找你的,她说你洗衣服既干净又细心。”
米亚尽量平静地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回头礼貌地微笑。“不好意思,可是我快要离开这里了……”
“你什么时候要走?”思克插口问。
“呃,就这两天。”
“这两天是几天?今天明天还是后天?”
要你管!
“呃,后天。”
“好,那就这样了。”莫名其妙一个登山包包就扔在她的脚边。
“这种天气应一下子就干了吧?那我明天过来拿,拜拜。”
他大爷自作主张拍板定案,丢下脏衣服就走人了。
她……她……她没有答应好吗?
她头痛地拿起登山背包,走回自己的帐子里。
现在怎么办才好?
简直是莫非定律,越想躲的人越会出现在自己眼前,还要她帮他洗衣服!她真想把袋子直接从门口丢出去,管他明天穿什么。
“唉。”钱!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
米亚认命地把袋子打开,检查一下工作量。
一种属于男人的汗味立刻散在整间营帐里。平时在帮人洗衣服,她不是没闻过各种奇奇怪怪的体味。而他的味道,并不难闻。
她定了定神,翻看一下。
牛仔裤、T 恤、T 恤、更多T 恤,还有几件衬衫。每件衣服上都沾着某种黑色的泥土。米亚认出这些黑色的土壤是培养土。之前就听人说思克在东漠的实验农场,好像他学的就是跟植物有关的专长。这些脏衣服坐实了那个说法。
她不由得松了口气,更安心了一点。
不是阿比塞尔,也不是诺兰就好。
可是她还是不敢放心。这两天她一直想着要提早溜走,到现在还没有走的原因,是因为她还不知道要怎么走,以及走去哪里。部落间有固定的交通车,可是中间路程要经过太多蛮荒地带。假设有人知道她藏在老部落,只是不敢靠近这个卧虎藏龙的地方,那么她跳进一辆会驶进蛮荒的公交车,无疑是自动送上虎口去。
他们只要下手劫了公交车,起码一天之后才会被人发现。
米亚从来是把最坏的事情先打算好,这是她能活到现在的原因。她不会那么放心的假定自己现在的下落是无人知晓的。
目前最好的方法是部落里有人要外出补货,开自己的车。这样车行和路线都不固定,要被埋伏就比较困难。等到了下一个小镇,她再想办法搭其它人的便车走。
可是,很奇怪,这两天都没有车子离开老部落。难道上次族长补货就真的补得这么足,竟然吃了半个月了还一点缺都没有?
米亚挫败得简直想撕扯头发。
她抹抹脸,疲惫地叹了口气。“再等等吧,或许这两天会有车了……”
不经意间,那淡淡的汗味又钻进鼻端,她瞪着满地的脏衣服。
“……”四年来,她第一次放纵自己做一件很幼稚的事!她跳到那堆脏衣服上头,用力蹬它个两三脚。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出现,我这么急着跑干嘛?
“……我到底在做什么?”
做完这么幼稚的事,她叹了口气,往后头的睡袋一倒。
无论如何,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一定要尽快找到离开的方法,并且在那一日到临之前尽量钻一点现金才行。
逃亡啊!逃亡不只是艰辛的过程,还很花钱。
“如何?”
“她的戒心还是很重,要接近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电话那端低低地笑了起来。“废话,如果很简单的话,我还找你做什么?”
“你坐在大办公室里吹冷气喝凉饮,倒是很有力气说风凉话。”思克不爽地对着话筒道。
“嗳嗳嗳,我知道你在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风吹日晒吃沙很辛苦,不过以前更辛苦的环境你也不是没待过。”电话那端安抚着。
“或许我应该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回你手里……”思克冷飕飕地深思道。
“别!别!先不说那妞儿一看到我就吓得马上溜走,就算我肯,你们家几个大男人就真的愿意我丢下你们心爱的小公主,去跟其它女人厮混吗?”霍德愉快地道,顺便喝一口爱妻做的冰凉酸梅汤,再吃一口岳母送的爱心起司蛋糕。
“哼。”
“现在你既然露了面,她应该随时都会溜跑。我看,还是依照原来的计划好了。”
“你那头都布置好了吗?”
“早就好了,请君入瓮。”
喀!他那看他向来不顺眼的妻舅重重把电话挂上。
霍德心情很好地转了半圈椅子,继续把蛋糕吃完,一定要吃光光才行,不然怎么气得死他啊,阿比塞尔家的女人为他准备的食物,果然是人间美味!虽然不是岳母亲手做的,但是由她亲自送过来也一样。
米亚一直在琢磨离开之法,没想到它自己送上门来。而且,还是以如此怪异的方式。“听说你要找人搭便车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