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琅寰面无表情的瞧着平氏,向来温和的眼神带着一抹锐光。
平氏本想趁着沐琅寰大喜之日来檀山院一趟,好教那些丫鬟婆子们清楚知道以后谁才是沐家的主子,毕竟三小姐即将嫁出门去,以后除了老太爷,能发号施令的就只有她了,虽说是妾,可好歹也为沐家这千顷地里栽上了一根独苗。
本来她的底气足足的,谁知被沐琅寰这么似笑非笑地瞧着,她就心惊肉跳的,恨不得自己从没进过这间屋子。
春雨见沐琅寰只是嘴角含笑却不言语,立时上前一步,迎上了平氏,淡声问道:“姨娘这么早来,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坑坑巴巴地答话连平氏都替自己羞臊,她深吸了口气,趁着心间的冲动还在,鼓起勇气说道:“三小姐今儿个要出嫁了呢,婢妾来瞧瞧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当的,好来帮帮手。”
此话一出,檀山院里头的丫鬟婆子顿时个个睁大了眼,瞪着平氏。
平姨娘当真以为自己有多大的脸面,竟端起了当家主母的架子,三小姐还没出阁呢,她就迫不及待想要当家作主了?
见众人都一脸义愤填膺,沐琅寰却懒得和平氏计较,只是淡淡地朝着春雨和春雪几个抬抬下巴,几个伶俐的丫鬟便知其意。
春阳和春风朝着平氏围了上去,亲昵地拉着平氏的手说道:“哪里用得着劳烦姨娘,咱们檀山院里的丫鬟婆子办事一向尽心,您先出去坐坐,喝杯茶,一会儿大小姐便会回来了……”
春阳清脆的嗓音渐渐淡去,春雨连忙凑上前去,低声劝道:“小姐不必在意,平姨娘平素就是少根筋的没规矩,为了她坏了大好的心情倒不值当。”
就在这时,沐飞霞客气地领了吏都吴尚书家那位全福人进了屋。
一般来说,像沐琅寰这样的商户之女出嫁,哪里请得到官宦人家的夫人做全福人,吴尚书夫人只怕是冲著庸郡王的面子才愿意来的。
沐琅寰有礼地起身朝着吴夫人蹲身一福,算是谢过,然后便端方地坐在妆镜之前,任由吴尚书夫人领着丫鬟们为她换上繁复的嫁衣,接着再由全福人为她细细上妆,而此时端喜盆的、拉喜帘儿的接二连三在她的眼前晃,她却只能瞧着,不能乱动。
好不容易梳妆完成,吴夫人往后退了一步,能撑得住新嫁娘这样厚重喜庆妆扮的姑娘没有几个,可沐家三小姐不愧是当着守灶女教养出来的,虽然看着娇柔,但浑身上下隐隐散发着威仪,不至于被这过艳的妆容给压得毫无颜色,瞧着瞧着,吴夫人忍不住夸出口道:“郡王妃当真是绝色,便是这样厚重的妆扮,也能瞧得出艳色来,真真是仙女下凡。”
“吴夫人谬赞了。”沐琅寰大方得体地应道,正打算再说些感谢的话,门外传来了震天价响的炮声和锣鼓喜乐声。
吴夫人一听,这可急了,连忙朝着团团围着沐琅寰的几个丫鬟说道:“这是新郎官上门了,也不晓得这拦门的行不行,咱们可得快快备起来。”
接着她又仔细地打量了沐琅寰一番,确认所有细节无误后,这才安了心。
本以为可以好整以暇的歇上一会儿,喘口气,谁知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有丫鬟来报,宁莫北无论说文动武,全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那些被叫来拦门的青年才俊个个眨眼便被打败,只能放行。
吴夫人既能被请来做郡王妃的全福人,自然也是京城众女争相邀请的,一听春阳、春风几个吱吱喳喳,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这郡王爷得有多急啊?”
拦门嘛,总也要讲究个你来我往,图个热闹喜庆,哪有人像他这般仿佛行军作战似的,过五关斩六将。
此话一出,沐琅寰顿时觉得周遭所有人的眼光或多或少都带了点暧昧地向她扫来,而她就算再不把今日的成亲当回事儿,这时也免不了被闹了个大红脸。
难得见总是气定神闲的沐琅寰露出羞怯的模样,沐飞霞连忙抓准了时机打趣道:“就该这么着急,咱们沐家三小姐,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若是手脚不俐落的,凭什么娶走咱们家的三小姐。”
门外依旧锣鼓喧天,紧接着一阵喧嚣哄嚷声传来,立即有丫鬟站在院子里叫嚷道:“迎亲的来啦!”
想来是宁莫北已经进了檀山院,吴夫人手忙脚乱地连忙指挥着众丫鬟,戴凤冠、盖盖头,这才堪堪忙完,穿着一身喜服、气宇轩昂的新郎官便手拿红彩缎进了门。
众人仿佛被他那轩昂的气势震住发不出声音,呆呆地瞧着他径自朝端坐着的沐琅寰走了过去,然后蹲下身,温声道:“别怕,我背你上轿。”
他的举动惹得众人一阵惊呼,然后便是此起彼落的议论之声,就连沐飞霞和吴夫人也傻了好半天才回神。
“郡王爷,这可不合礼数,沐家也安排了族亲兄长送三小姐上轿的,您看……”吴夫人做了好几回的全福人,可从没碰过这样的事,连忙开口劝阻。
闻言,宁莫北正色地看向吴夫人,语气温和却很坚持地说道:“娘子的弟弟还小,也没有堂兄弟,说是族兄也是远得八杆子打不着一块儿,我的娘子不需要旁的男人代劳。”
此番狂霸无比的宣言,让众人先是为之震惊,反应过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在前厅待客的沐老太爷听到下人飞奔来报,愣了一息的时间,随即朝小厮交代道:“就顺着三姑爷的意吧。”
本来他对于宁莫北说对孙女心中有情这话还有些半信半疑,如今他虽行事恣意,可却足以表现出对孙女的看重。
如此,足矣!
第2章(1)
新郎官亲自背着新娘上轿,让所有观礼的人目瞪口呆。
而伏在宁莫北那厚实的背上的沐琅寰,也是浑身不自在。
虽说他即将是她的夫君,但他们也算是盲婚哑嫁,她知道他是谁,但并不认识他,连面都不曾见过,若非有个那样的家庭,只怕是众高门大户乘龙快婿的人选,压根轮不到她。
而他,想来也不会傻愣愣地冲着银子的分上便答应娶她……饶是这样,他们只是陌生人,可为何他竟愿意亲自背她上轿,仿佛对她当真有几分看重似的。
沐琅寰的思绪转了好几转,但终究只能像个布娃娃一般随他摆布,既不挣扎也不说话,顺着他的意,让他亲手将自己送进了停在沐家大门外的双顶花轿里头。
十里红妆,瞧瞧眼前这绵延不绝的红龙,两人一抬的嫁妆,都重实的压得挑杆子弯得像是随时要折断似的,而且就着耀眼的灿阳,那一抬一抬的嫁妆几乎要闪瞎众人的眼。
羡慕、叹息的声音此起彼落,这样的妆奁,不说那些挤满街道两旁好奇围观的平头百姓,就是那些包下附近茶楼雅间看热闹的大户妻妾姑娘们,也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鞭炮声响得几乎要掀了天,震得众人的耳朵轰隆隆地响着,随着那红河缓缓窜过眼前,带出了一连串的惊呼。
双顶花轿围着京城主道绕了一圈,在一阵喜乐声中,终于到了郡王府大门外。
沐琅寰听着劈里啪啦的鞭炮声,觉得耳朵都快被震聋。
当轿帘被掀开,她的手里被塞进了大红绸缎,她顺从的伸手握住,然后他不假他人之手地将她扶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