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恩愣愣地望着门口,尽管他已经不在那儿,但想着他方才临去前的叮嘱,他……是在关心她吗?不知怎么地,她觉得心窝有点暖暖的。
隔天一早,苏翠堤来到遇月小筑,还带着春恩帮她缝制的孕服。
“春……这个……”苏翠堤脸上有着忧惧、不安及歉疚,支支吾吾地道。
“怎么了?翠堤,这是……”看着苏翠堤双手微微颤抖地捧着那袭孕服,她面露疑惑。
“这身孕服还你,谢谢你,让你费心了。”苏翠堤一脸愧疚,“珠落的衣服,也请你不必……”
“翠堤。”她打断了苏翠堤的话,不解地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春姨娘。”这时,跟着她来的王嬷嬷说话了,“是二爷的意思。”
“咦?”她一怔。
“二爷昨儿晚上回来看见我们太太穿着这身衣裙,知道是姨娘你所缝制之后便大发雷霆,还要我们太太今后不得与你往来……”
闻言,春恩身子一震,居然有这种事?她从前处处针对苏翠堤,若是霍碧山恼她也是人之常情,但如今她跟苏翠堤和平相处,他应该高兴才对呀!
“我跟你是妯娌,是家人,他不希望我们好好相处吗?”她拉着苏翠堤问:“是不是因为我从前待你不好,他气恼我?”
苏翠堤面有难色地道:“我也不明白,可是他……他总有他的道理。”
“什么道理?”
天啊,这些古代的女人还真好操控,丈夫干涉她的人际关系,她居然说他有他的道理?若苏翠堤是到外面去“交友广阔”就罢了,她只是在宅子里跟自家人好,这都不行?
“是因为我从前处处针对你,他恼我,才不准我们往来吗?”她有点激动地道:“若是这样,我可以亲自跟他致歉,让他知道我如今是真心实意想跟你好的。”
“不,若是你去找他,我怕他会生我的气。”苏翠堤一脸不安又困扰。
“怎么会呢?家和万事兴,我们感情好,难道他不乐见?”自霍晓涛口中确定贺春恩并没做出对不起丈夫的事后,她唯一能想到从前待苏翠堤不友善的原因就是——贺春恩真的是个性情恶劣的人,可能还有公主病,但再怎么样,都好过她跟霍碧山有见不得光的情事。
而霍碧山对她的排斥及不谅解,也再次证明他们之间应无不伦之事,霍碧山一定是心疼妻子从前屡遭针对,才会对她这般厌恶。
“女子以夫为天。”苏翠址眼底竟满是歉意,“真是对不住,辜负了你一番心意。”
“翠堤……”
“我先回去了。”苏翠堤对丈夫的话言听计从,不敢拂逆,丈夫要她远离贺春恩,尽管她心里不愿意,却也只能遵从。
“翠……”春恩想拉住她。
“春姨娘。”王嬷嬷无奈地道:“您就别为难我们太太了,二爷不是好说话的人。”
闻言,春恩再看苏翠堤眼底及面上都有着无奈及惶然,也不好再多勉强,只是目送着苏翠堤及王嬷嬷离去后,心里生出另一个打算。
从前院回到向阳院,会经过一处小庭园,春恩守在这必经之路上等着霍碧山。
过去,天羽织由霍腾溪亲手打理,剩下的两家店交由让霍晓涛及霍碧山各自掌事。
霍晓涛体弱但勤奋,只是行事温吞、不具决断能力,而霍碧山,却是心大且过分躁进。霍腾溪认为两子皆历练不足,不能独当一面,
大权向来揽在手中,但霍晓涛一场大病之后,性情脾气丕变,转而变成一个行事冷厉,锐意革新的人,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他为天羽织开辟了不同以往的道路,初时对他抱持怀疑的人们刮目相看,赞佩不已。
如今霍腾溪将天羽织交到霍晓涛手中,而霍碧山仍旧守着那家仅有二十名织工的织坊。身为霍家二爷,霍碧山自然是衣食不缺,可眼睁睁看着大哥呼风唤雨,他至今依然只能做小伏低,心里可说真不是滋味。
晚上离开织坊后,霍碧山没回府,而是同几个朋友到酒楼喝个小酒,听听小曲,这才在随从三喜搀扶下回来。
他一路哼着小曲,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三喜看见春恩在园中站着,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喊了声,“春姨娘。”
原本欢悦地哼着曲儿的霍碧山发现春恩的存在,立刻戛然而止,神色也跟着一沉。
春恩是来求和的,当然要先释出善意。
“二爷。”春恩趋前,身后的小茉也立刻跟上前。
霍碧山见到她,酒醒了一半,像是见了天敌的刺猬般,将全身的针刺一竖,“你……你做什么?”
见他有这样的反应,春恩不意外,之前在照云院照面时,他就没给她好脸色看。
“二爷,我这会儿是来跟你道歉赔罪的。”她说着,诚心实意地弯腰、一个深深鞠躬。
见状,霍碧山惊得倒退两步,“你这是……”像是害怕又像是愤怒,他一个箭步上前,怒气冲冲地质问她,“贺春恩,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亲近翠堤?”
“我喜欢翠堤。”她说。
“什……”霍碧山瞠大着双眼,惊得说不出话来。
“翠堤性情良善温柔,我与她相处之后十分投缘,可听说二爷不让她跟我往来,所以我……”
“贺春恩。”他打断了她,怒视着她,“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二爷别误会,我绝不是因为不安好心才接近她,而是真心实意想跟她成为好姊妹。”
她想,霍碧山一定很维护妻子,他是担心她不怀好意,才不让她与翠堤接近吧。
霍碧山眉心一皱,“好姊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自己从前惹人厌,对她很不友善,你生我的气也是理所当然。”她脸上满是歉疚,低声道:“我摔伤后,从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只想一切重新来过,所以还请二爷大人有大量,让我有补偿的机会。”
听着她这番话,霍碧山眼底闪现复杂的神色,就像是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生物般看着她,嘴唇几度掀合,却发不出声音。
“二爷,请你原谅我过去的不是,别阻止我跟翠堤往来。”她语气央求。
“你……你真的忘了?”霍碧山半信半疑,情绪显得激动,“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直视着他,肯定地道:“是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做戏?你……”霍碧山话未说完,忽传来崔姨娘一声轻柔却又威严的低唤。
“碧山。”
听见母亲的声音,霍碧山陡然一震,转头朝着声源望去,只见母亲跟随侍的丫鬟福瓶远远地走过来。
“这是在做什么?怎能这样说话?”崔姨娘不护短,过来便是轻斥,“远远地便听见你大呼小叫地,姨娘是怎样教你的?”
春恩担心霍碧山挨了训会更加厌恶她,急忙为他说话,“崔姨娘,是我从前做了太多惹人嫌的事情,不怪二爷。”
“家和万事兴。”崔姨娘以怪罪的眼神瞥了霍碧山一记,幽幽一叹:“春恩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如今是个全新的人了,从前再有不是,你也不该搁在心里。”
霍碧山闷闷地低下头,“儿子知错了。”
看见霍碧山在崔姨娘面前乖顺的样子,春恩有点讶导,因为苏翠堤跟王嬷嬷口中的他,似乎是个谁都要对他言听计从的大男人,可到了亲娘跟前,他却连话都不放多说一句。
训斥完霍碧山,崔姨娘转而望向春恩,眼底竟带着歉意,“春恩。”她轻轻的牵握起春恩的双手,“你不怪碧山,那真是太好了,从前的事你也别记着了,往后大家一起好好的过日子吧。”